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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鳴承立在酒樓的二樓窗口,正為東太后的壽宴煩躁。他挑眉遠望,望向水面的盞盞畫舫,一眼看見邁上畫舫的司闕。
齊鳴承懶散的身體頓時挺直。
第63章
尤玉璣租了個二層畫舫,漂浮在漣水水面。
她帶著幾個小妾邁進畫舫,她在窗下長凳側坐,望向窗外。那邊落日昏黃的光影餘暉暖暖,這邊月亮已掛在天幕,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伴著些暖黃色的朵朵河燈。
軟糯的水鄉小調不知從哪座畫舫傳來,伴著纏綿的琵琶聲。讓這冬日的夜風也因這婉轉的唱腔變得柔情脈脈。
河岸上時不時傳來小販的叫賣聲、孩童追逐嬉戲的歡笑,還有偶爾響起的煙火聲,一片歲月靜好的年底喜色。
尤玉璣聽著絲樂,垂眸望著瀲灩水波上輕晃的船影,唇角勾笑。經歷過戰火的人,再看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總是難免感慨。她只是覺得有一點可惜,可惜父親看不見。
從外面傳進來的唱腔的確不錯,畫舫里的幾個人暫時沒開口,安靜地欣賞到這首民謠唱完。
良久,林瑩瑩才感慨:「這人唱得真好聽。」
翠玉在一旁打趣:「嗓子是不錯,可比不過你,你也來唱一支唄?」
「不了不了。」林瑩瑩連連擺手。
「就唱一支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咿咿呀呀唱個不停。」翠玉繼續笑嘻嘻地慫恿。
林瑩瑩望向尤玉璣,尤玉璣輕輕點頭。林瑩瑩這才清了清嗓子,斜倚雕花小窗,清唱了一支歌謠。不是什麼有名的歌,詞曲都簡單。她本來就聲音好聽,唱起小曲來,嗓音更加特別。輕柔婉轉中,還帶著一絲空靈。
畫舫里的主主僕仆都望著她,放下手中事情,沉浸在她的歌聲里。
——除了司闕。
他沒與其他人坐在一起,坐在最裡面,和別人隔著一道鏤紋繁多的木屏風。這扇飄著檀香的木屏風將畫舫里一分為二。鏤紋繁多,倒不能遮了視線,兩側互相看得見。
他坐在木屏風裡側,慢悠悠地獨自品一壺西湖龍井。
蕩漾的畫舫里,美好的月色,理應品酒。可他已改了嗜好,當起斯文的品茶人。
畫舫兩側一扇扇窗戶開著,林瑩瑩的歌聲傳出去,飄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外面的喧囂似乎也安靜了些。
「我唱完啦!」林瑩瑩甜甜地笑。
「我就說瑩瑩唱的比剛剛那人好聽!」翠玉一臉驕傲,好像唱歌的人是她一樣。
林瑩瑩並不自謙反駁,只是彎著眼睛甜甜地笑。
窗外忽然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
「這歌聲實在動聽,比漣水還要溫柔。不知小生可否有緣一見?」
尤玉璣意外地抬眸,她從對面的窗戶只能看見一個青衫男子立在一隻船的船頭,人被遮了大半,看不清模樣。只能看見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長衫,腰間墜著一把摺扇和一塊古隸的玉佩。
林瑩瑩愣了一下,罵一句「哪來的書呆子」,然後「啪」的一聲,將她身邊的窗戶關上。
畫舫兩側小窗一個挨著一個,這一扇窗戶關上,旁的窗戶卻仍開著。書生從開著的窗戶望進畫舫那抹粉色的身影,在林瑩瑩的婦人髻上多停留了一眼。他作揖,再歉聲道一句:「小生唐突。」
不多時,撐船的長杆入水,帶起一陣陣水聲。書生所在的小船向前面划去了。
林瑩瑩見多了這種人,並不當回事。轉眼將人拋之腦後,她笑嘻嘻地說:「咱們來玩樗蒲吧!」
「好哇!」翠玉附和。
翠玉又邀尤玉璣:「姐姐也來一起玩,咱們四個一起!」
尤玉璣蹙了下眉,才說:「我不會這個。」
翠玉臉上的笑立刻一僵。是了,這種玩意兒,夫人應該不會。
不過尤玉璣緊接著含笑道:「你們來教我。」
「好呀好呀!」林瑩瑩拍手,「姐姐聰明,一學就會。」
林瑩瑩只是隨口哄人的,卻不想尤玉璣聽了她們的講解,的確立刻就會了,連贏了好幾把。
司闕慵懶地坐在木屏後,目光落在尤玉璣身上。
看著她蹙眉研究手裡的投子,後來學會了怎麼玩,贏了錢,她也會開懷地笑。
有時候,司闕看不懂尤玉璣,時常覺得她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對她最初的印象,是一個過分漂亮的草原姑娘,眼尾有鉤子,穿騎裝時腿特別長。她會圍著篝火起舞,也會不服氣地和草原男子賽馬。那年大宴,她的《薰娥引》名揚天下。可是司闕卻覺得她跳得最好看的一支舞,是那年她在篝火旁開心地即興跳舞。足鏈上銀鈴悅耳,她的笑聲更悅耳。那一年,她好像只十五六歲?
後來在晉南王府真正地接觸,他才知她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和他想像中不太一樣。
那日她來找他,要一個孩子。
她還是那樣大膽。昔日草原狩獵時的膽魄還在。
她很絕情,說不在意陳安之,竟真的連一個細微的心情、一個眼神都吝嗇。絕情得好像沒有喜怒的石頭心。
她又那樣容易心軟。他只要扮扮可憐,她就會心軟退步,好騙得很。
看,多矛盾。
司闕看不懂尤玉璣的矛盾,覺得她是一個謎。
一個勾人不斷靠近的謎,讓他不由自主將越來越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來探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