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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娘子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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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尤玉璣與尤衡談了很久。那邊胡太醫還在給王妃診脈調方,他們倒是不急著去前廳,反正這個時候晉南王夫婦的確顧不上。
「你都想清楚了?」尤衡問。
「二哥,其實這次是你來陳京,我是高興的。」尤玉璣抿了抿唇,停頓了片刻,「我知道我和離興許會給尤家帶來不好,可我還是想這樣做。」
尤衡嗤笑了一聲,道:「你這話不對。咱們尤家就不是什麼書香門第,講究那些迂腐的名聲。記住了,在咱們尤家第一重要的是人,是每一個人切身的利益和福祉,而不是那些別人口中的名聲。」
尤玉璣垂下眼睛,臉上並沒有多少輕鬆之感。
尤衡瞧著心疼,忍不住換上責備的語氣:「你啊,就是太能逞強了。要不是嘉木寄回去那些信,家裡人還以為你在陳京做著風光的世子妃!」
「他一定胡寫了很多東西……」尤玉璣無奈地輕聲說。
「你也別說幸好這趟是我過來。就算是一板一眼的大哥知道你的境況也是不忍心的。」
尤玉璣抬起眼睛來。
尤衡在腰間摸了摸,從帶子裡抓出一個東西扔給尤玉璣。尤玉璣趕忙接過來。那是一個核雕,雕著騎在玄影背上的她。
尤玉璣一眼認出來這是大堂兄親手雕的小玩意兒。
尤衡比她年長十一歲,大堂兄尤德更是比她年長了十六歲。她小時候時常跟著二哥偷跑到草原上騎馬,回到家了大堂兄會板著臉拿小戒尺拍她的手心。
也會在她紅了眼睛的時候,親手雕些小玩意兒,板著臉扔給她。
「不要多想。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難處理。」尤衡的語氣頗有幾分輕鬆的意味,「陳陽州這人野心一統天下,就不是個心慈的。如今十二國未統一,其他幾國又是剛歸順不久,遠說不上太平。他比誰都在意民心民意。陳安之雖然是他親孫子,要是和他想要的民心起了衝突,殺孫子算什麼,十幾年前他連自己親兒子都宰過!」
陳陽州,是陳帝的名諱。
尤玉璣聽著尤衡的話,心裡亦是贊同,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那般果斷地激陳安之簽下和離書。只是她到底是身為當事人,若因為她的和離給家人帶來壞處,她總是自責的。
「走吧。」尤衡站起來,「若陳征作梗不同意你的做法,那咱們尤家就不跟他廢話。二哥一會兒直接帶你進宮去,請那位『明君』做做主!」
尤衡聲音洪亮,他沒有故意壓低聲音,說的話一字不漏落在窗外的尤嘉木耳中。尤嘉木開心地笑了。雖然阿姐已經知道了是他私自往老家寄信,就算被阿姐狠揍一頓,只要能幫到阿姐,一切都值得!
焦玉書望著尤嘉木的笑臉,無奈地搖搖頭,他望向窗口的方向,又無聲輕嘆。
尤衡先走到門口,回頭望向尤玉璣,「咦」了一聲,問:「鳶鳶,你的臉色這麼這麼差,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
尤玉璣下意識地抬手,用指背貼了下臉頰,說:「許是吧。」
尤衡拿起門口衣架上的狐裘衣,親自給尤玉璣披上。尤玉璣望著二哥伸過來的大手,生怕他又將她的衣帶扯壞了,趕忙自己系上領口的綢帶。
瞧著她這似曾相識的舉動,尤衡哂笑。
尤玉璣抬步往外走,尤衡忽然說:「鳶鳶,不管什麼時候,家人總是站在你身後的。」
尤玉璣腳步頓了頓,慢慢彎了唇,柔聲「嗯」了一聲,輕聲說:「我知道。」
她搭在領口綢帶上的手不由自主摸了摸衣襟里的那顆淺紫色的珍珠。
可是她的家人里缺了父親。
就連母親也……
尤玉璣收了收情緒,和尤衡一起往前廳去。尤嘉木年紀還小,他想跟去,被尤玉璣制止了,讓他留在曇香映月。而堂表不同,焦玉書自然也不會跟去,留在了曇香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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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璣和尤衡到了晉南王的院子,在前廳坐下。晉南王院子裡的侍女魚貫而入端上茶水和點心。
晉南王妃身邊的谷嬤嬤福了福身,道:「王妃昨天晚上動了胎氣,如今胡太醫還在後面給王妃調身子。還請尤將軍和夫人稍等片刻。」
尤玉璣點點頭,溫聲詢問:「胡太醫怎麼說?」
谷嬤嬤暗暗觀察著尤玉璣的神色,聽她關切地詢問王妃的情況,約莫著今日之事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她畢恭畢敬地回話:「王妃曾有過舊疾,如今年歲有了身孕,自然要更多注意些。雖然王妃昨晚略有動了胎氣,可胡太醫妙手回春,自然沒有大礙。」
「那就好。」尤玉璣輕輕頷首。
尤玉璣和尤衡在前廳里稍坐了片刻,晉南王夫婦便過來了,陳安之跟在他們身後。尤玉璣目光掃過陳安之,見他仍舊穿著昨天的衣裳。他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走路時雙腿的動作也很僵硬。
聽說他昨天晚上被晉南王罰去佛堂跪了一整晚。晉南王夫婦一起過來時,才讓他過來。
若是往常,陳安之說不準會向尤玉璣投來或憤怒或嫌棄的目光。可是此時他耷拉著頭,一點精神頭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又受罰又餓肚子使他掉了精神,還是醒酒之後對自己昨天晚上的行徑心裡悔恨覺得丟人。
晉南王夫婦進來,尤玉璣起身福了福身,而尤衡仍舊坐在椅子裡,沒動過。晉南王陳征瞥了尤衡一眼,沉默地帶著王妃在椅子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