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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之的眼睛瞬間黯然下去。這事昨天晚上王妃便讓身邊的谷嬤嬤說給他聽了。陳安之很是不高興,覺得王妃趁他不在家時,私自做決定是很不好的行為。他本是想去找母親問問可有迴旋餘地,思及母親剛生產沒幾日不宜叨擾。再者後來他得知闕公主不見了,他便將事情放在了一旁,直到今日登尤家的大門。
「聽母親說了,只是……」陳安之有點不知該如何挽留。
「玉璣。」他認真喊她的名字,目光真摯言辭懇切,「這一趟隨軍八個多月,我想了很多。過去的確是我有眼無珠,被小人蒙蔽、挑撥,對你不夠好不說,還說過許多過分的話。這些都是我的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真的知道錯了。」
景娘子立在尤玉璣身後,聽著陳安之如此真誠的道歉,在心裡嘀咕:早幹什麼去了?她視線落在尤玉璣身上,寬大的披風遮了尤玉璣的孕肚。
尤玉璣神色淡淡,聽著陳安之的誠摯道歉,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越是如此,陳安之心裡逐漸開始慌。他不明白尤玉璣這是什麼反應,難道他如此真誠的道歉,也換不了她一個表情?
陳安之坐立不安地端起面前的茶盞飲了一口,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他舒出一口氣,將茶盞放下。
「玉璣,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錯過了這場天賜的好姻緣。我希望這一切都不晚。我們、我們……」陳安之扭捏地咽了口唾沫,「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尤玉璣安靜坐在那裡,陳安之說話時,她得體地望著他,完全說不上失禮。可偏偏對陳安之放下世子身份的卑微道歉,沒有一絲反應。
陳安之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的臉頰會發燒。甚至此時此刻,他已經感覺到了無地自容。
但是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他不能半途而廢啊!
難道這八個月暢想的美好三人眷侶就這麼被扼殺?不行的。
陳安之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再度開口:「玉璣,要我如何說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其實、其實是我少年不知事沒能看懂自己的心,我早就從心底把你當成了我的妻。沒錯,我最初對你有很多誤解。可撥開雲霧總能見到月明不是?」
陳安之臉頰忍不住泛紅,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他朝尤玉璣走出一步,在看見尤玉璣微微蹙眉後,稍微冷靜了下,及時停下腳步。
他忍著臉頰上的發燒,望著尤玉璣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神情更顯深情些。他說:「玉璣,你是個很好的女子,是我有偏見而不知。也、也正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我在意你才不願意你拋頭露面啊!這難道不是正好證明了我有多在意你?而且……而且離開京城的八個多月,遠離京城的繁華,我一下子冷靜下來,想了很多事情。想得最多的,是你。」
「這離開的八個月我才知道何為夜不能寐寢食難安。誤會解除了,我方明白你早就住在了我的心裡。我對你早已是情根深種,相思千迴百轉,愛意綿綿不可自拔!」
尤玉璣忽然有點想吐。
她偏過頭,及時捏了一塊白瓷小碟里的蜜餞放進口中,緩一緩。
景娘子和枕絮悄悄眼神交匯,再移開目光。景娘子板著臉臉色難看,縱使枕絮性子好也在心裡生出想要將人攆走的衝動。
「你不信我嗎?難道要我把心刨出來給你看嗎?」陳安之急問。
蜜餞甜甜的味道在唇舌間暈開,再輾轉紓解了胃口的不適。尤玉璣開口:「我信你。」
枕絮睜大了眼睛,驚愕不已。
陳安之一愣,臉上瞬間露出笑容來。他就知道尤玉璣不是表面上那樣決絕,也不妄他低三下四一回。反正來日方長,日後讓她補回來就是。
「不過,」尤玉璣話鋒一轉,「我與王妃親自進宮向西太后稟明和離之事,也是她老人家讓我們將和離書遞上宗門。若不依言,恐不宜。」
陳安之皺了眉,道:「我們再去見……」
尤玉璣打斷他的話:「如今新帝即位,正是亂的時候。先帝是她老人家一手養大的,先帝去了她老人家必然難受,這個時候怎能用這樣的小事去打擾。」
陳安之聽了尤玉璣的話,亦覺得很有道理。
可是他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將他與尤玉璣早已和離的事情公之於眾,尤其是在他今日如此卑微討好之後,更加不願放棄,否則他的卑微還怎麼討回來?
花廳里一瞬間沉默下來。
「這樣吧。」尤玉璣打破了沉默。
她一開口,正犯愁的陳安之立刻抬眼巴巴望過去。
尤玉璣頓了頓,緩緩開口:「我們先依言。」
「先」字似有似無地被尤玉璣咬重了些。短短的幾個字,被尤玉璣說得很慢很慢,給了陳安之思考的時間。
「我明白了!」陳安之果真著了尤玉璣的暗示,「你說的對,既然是重新開始,就更應該真正的從頭開始!你我之間這場婚事千瘡百孔,理應徹底拋棄,從頭來過。這一回不要賜婚,不要亂七八糟的政治因素,只是你我二人結百年只好!你說好不好?」
這話,尤玉璣可不能接。
哄騙可以,卻不能真的落了話頭。她端起面前的茶盞,小小抿了一口。裡面裝的不是茶,是她近日來十分喜歡的酸梅湯。
陳安之直勾勾看著尤玉璣喝酸梅湯,見她沉默,只當女子羞澀。他轉念一想,自己之前的確冤枉她太多,她礙於顏面也是可能的。還好她還有一顆和他一樣的真心。待出了國喪,他們再重新舉行一場隆重的婚禮,將過去的荒唐徹底彌補。知道了她的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