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頁
帳篷里,一張張鋪蓋緊挨著。有的人已經躺下打起呼嚕,有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那邊還有玩骰子賭小錢的。
陳安之擠過人群,回到自己的地方。他整潔的褥子上不知怎麼落了個足印。若是剛來時,他定要以為是誰故意使壞,如今和這些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已知道是那些人根本沒在意,經過的時候不小心踩的。
他坐下來,拿著舊衣服使勁兒去蹭,勉強蹭乾淨些,才躺下來。
鐵柱在一旁躺著,抱著副護膝,想自己媳婦兒呢。
陳安之看著他懷裡的那副護膝,笑道:「又抱著你娘子給你做的護膝。」
「怎麼,羨慕嫉妒了?」鐵柱把懷裡抱著的護膝又緊了緊,「我說,你堂堂世子爺有妻有妾,你身上的衣服和鋪蓋是不是都是她們搶著給你做的?」
陳安之一愣,不知道怎麼接話。
鐵柱來了興致,坐起來追問:「我可聽說你小子艷福不淺,把十二國最美的倆娘們到了自己院子裡了!又是青梅竹馬小表妹,又是花樣多的清倌小妾。看上哪個丫鬟直接就能抱回屋變成通房……你就這麼捨得拋下溫柔窩走了?」
陳安之覺得這些人在談起女人時言辭實在太粗鄙,他十分不喜。他沉下臉來,道:「明日還要早起,睡了。」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鐵柱,不想繼續和他說下去。
「我要是你可不來這地方遭罪,天天抱著美嬌娘。什麼美人小妾也都無所謂,有一個真心的婆娘就夠了。」鐵柱嘿嘿笑著躺下來,重新抱起他的護膝,想著他的小娘子。他的小娘子哪裡都好,就連舉著菜刀罵他沒本事的潑辣樣子也好看得緊……
陳安之聽著背後鐵柱自言自語的嘀咕,不由走神。
他想起了自己後宅的那些女人們。
每天晚上都要洗那麼多的碗,軍中哪有熱水?雙手泡在涼水裡那樣久,每次洗碗之後手上的燒傷地方都會很疼。
手上的疼痛提醒著他那個噩夢。
他不願意去想方清怡,可是最後一次見方清怡時她口口聲聲的肺腑之言,時隔這麼久,還能狠狠戳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口一陣一陣的疼著。
承認自己很爛,真的需要勇氣。
周圍嘈雜一片,陳安之的耳邊卻好像安靜了下來。
也許真的是他做錯了,是他太自以為是,自我感覺良好,才會站在高處以施捨者的姿態面對那些女人。若非他把自己的後宅弄的一塌糊塗,也不會害了表妹,害了母親和妹妹……
想起那場火,陳安之閉上眼睛。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等回京之後,他一定好好孝順父王和母親,聽他們的話。他日後再也不會招惹別的女子了,至於目前他院子裡的那些……
陳安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尤玉璣,他的妻。
燥怒散的藥效徹底沒了,他又經了一番打擊,如今細細回憶深覺對不起她。他甚至覺得臨行前的道歉也不夠誠意。等回去了,他要好好珍惜她。
她興許真的不願意和他過了吧?
可他已經知道錯了,他想將人求回來,仍讓她做自己的妻。他得為自己的過去彌補,一定要真心實意地將人求回來,用一輩子的真心和時間來彌補。
緊接著,陳安之想到了闕公主。這個曾經藏在他心裡讓他想一想就要春心蕩顫的神女……
自將人接到府里,他不敢唐突,何嘗不是將人給冷落了?他說過要庇護闕公主一輩子,就一定要說到做到。等回去了,他再也不會因為心裡的膽小而故意不敢靠近她,應該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大大方方地取悅她。
春杏是他第一個女人,一向聽話乖順,他自然不能捨棄了她,縱使沒有寵愛,保她衣食無憂總是可以的。
翠玉,攆了吧。大不了給她些錢銀,讓她自謀出路,免得她將壞習氣傳給旁人。
紅簪,一想到紅簪,陳安之就會想到方清怡,將人養在府里,應當不會再進她的屋了。
司菡……陳安之努力回憶了一下,幾乎快想不起來這個女人長什麼樣子了。最初不過是為了討司闕歡喜,誰知道……也攆了吧。
若尤玉璣這個主母不喜歡這些小妾,就全攆了吧。
陳安之想好了,日後不會再往後宅帶女人,只尤玉璣和司闕兩個人足夠了。他想到尤玉璣和司闕關係很好,不由欣慰地笑了。
帳篷內嘈雜一片,陳安之卻懷著對未來三個人的幸福生活的憧憬,面帶微笑地入了夢鄉。
·
尤玉璣雖然一直住在尤家,可一直和晉南王妃保持著聯絡。到了四月中旬,得知王妃身上的燒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腹中的胎兒也安穩了許久,已經可以走出屋。
尤玉璣這才打算回晉南王府。
——與王妃一起進宮見西太后,稟明她與陳安之早就和離的事實。
司闕坐起身,掀開床幔,在屋內巡望一眼,見到尤玉璣坐在梳妝檯前,正在描眉。他懶洋洋地下了床,連鞋子也不穿,邁著懶懶散散的步子朝尤玉璣走去。
「姐姐。」他俯下身來,散亂的長髮垂下來,擦過尤玉璣的耳朵尖滑落下去,搭在尤玉璣的皓腕。
從司闕下了床榻,尤玉璣早已停了描眉的動作,手中舉著細細的描眉筆沒有動作,從銅鏡看著司闕一步一步走近,直到人俯下身靠過來,她才彎著眉眼,輕嘆一聲,無奈笑言:「去把褲子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