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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璣低頭望著裹在身上的絨毯和棉被,暖手爐躺在一邊。她逐漸將睡著前的事情想起來了。
是司闕將她扶回來的。
是他給她裹了棉被,挪了炭火盆,又塞了暖手爐。他還說……
尤玉璣心裡咯噔一聲,她趕忙由坐變跪,挪到窗前,用力將窗戶推開,外面的風雪夾著嚴寒一下子灌進來。
枕絮驚呼了一聲,急忙說:「夫人您開窗做什麼?不能再冷著呀!」
她不敢直接去關窗,趕忙跪在美人榻上,將落在美人榻上的棉被裹在尤玉璣的身上。
尤玉璣遙遙望向窗外。
烏雲密布,籠罩了日光,風雪讓天地都變了顏色。不多時,她竟真的看見了司闕的身影。寒風吹卷著他的裙擺,風雪中的身影顯得一場纖細,人早已雪滿鬢。這樣大的風雪,撐不住傘。綢傘被他收起,握在手中。
司闕也看見了尤玉璣,遠遠望過來。
外面冰天雪地,從窗口散出來的柔和光芒是另一番天地。他一步步走近,兩個人的距離逐漸拉近,近到晦暗的天色和風雪不能遮掩相望的目光。
司闕收回了目光。
尤玉璣關了窗,緩緩坐下來,輕靠著牆壁。
枕絮已經先一步走到門口,迎上司闕,想要幫忙拂去他身上的積雪,司闕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他朝著尤玉璣走來,帶進來裹著風雪的寒氣。
尤玉璣抬起頭,安靜地望著立在身前的他。
司闕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她面前攤開手。
那顆被雪水染濕的紫色珍珠安靜地躺在他掌心。
他說他給她找,竟真的找回來了。
尤玉璣訝然,怔怔望著那顆紫色珍珠,一時沒有去接。
「公主居然將它找回來了!」枕絮在一旁開心地驚呼。
尤玉璣被裹在被子裡的手搭在膝上,指尖顫了顫,才伸手去拿躺在他掌心的那顆珍珠。
「謝謝……」尤玉璣去拿那顆珍珠,指腹碰到他的手心,立刻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尤玉璣抿了抿唇,微微偏過臉去,稍微用力地收攏纖指握緊了手中的那顆珍珠,低聲說:「你不該去找它。」
外面太冷了。
司闕沒說話。
就連枕絮也因為要去準備熱水出了屋,屋子裡只他們兩個人。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尤玉璣也沒有等到司闕開口。
自然撕下他那張笑臉面具,他越來越少言。
尤玉璣轉眸望過來,望著他發間與肩上的落雪,眉心微微蹙著,浮現幾許疑惑和迷茫。
「在……在哪裡找到的?」她輕聲問,聲音裡帶著絲低低的沙啞。
司闕終於開口:「王府門口的磚縫裡。」
枕絮帶著侍女提著沐浴用的熱水進淨室。尤玉璣沉默地聽著她們的腳步聲。
枕絮走過來,說道:「夫人泡個熱水澡早些歇下才好。」
尤玉璣點點頭,她身上的衣裳還染著些雪的潮意,很不舒服。
抱荷在淨室里喚枕絮,枕絮趕忙過去看看是什麼事情要幫忙。
尤玉璣推開裹在身上的棉被,將腿挪到美人榻下。可是她沒有看見自己的鞋。她的那雙鞋早就被積雪濕透,被下人拿走。因她病了,身邊的人都很忙碌,一時沒顧得上拿一雙新的鞋子過來。
尤玉璣轉頭望向淨室的方向,等著枕絮忙完了過來扶她。
一雙鞋子放在了她身前。
尤玉璣還沒有看見司闕,先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還沒轉過臉來,腳腕已經被握住。
尤玉璣望過來,看著司闕蹲在她面前,正在給她穿鞋。
離得近了,她清楚地看見他肩上的衣裳已經濕透了。她想說什麼,終究又什麼都沒說,慢慢抿了唇。
司闕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給尤玉璣穿好一隻鞋,再握住她另外一隻腳,他的目光瞥見她腳踝上的那粒小小的紅痣。
正是這隻張牙舞爪的蠱,最初蠱了他。
他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瞬,才幫她將鞋子穿好。
「對了,忘了給夫人拿鞋……」枕絮匆匆從淨室出來,正好看見司闕為尤玉璣穿完鞋子站起身。
枕絮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直到尤玉璣望過來,她才快步過去攙扶著尤玉璣,將她扶進淨室。
尤玉璣沐浴時不喜侍女服侍,即使生病,也沒將人留下來,獨自寬衣進了熱水裡。
枕絮有點擔心,怕尤玉璣體力不支,或者摔了磕了。
抱荷拉著她的手快步走出去,貼著她的耳朵小聲嘀咕:「怕什麼,沒看見闕公主還留在那嘛?」
枕絮想了想,覺得也對,這才稍微放心些。
尤玉璣費力地解下衣服,又將裹胸的綢布一層層解開。她坐在熱水裡,感受著溫熱的水將發寒的身體裹著,身體裡面的寒意逐漸得到舒緩。
她在熱水裡泡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撐著桶壁跨出來,換上寬鬆的寢衣走出去。
尤玉璣有點驚訝司闕還在外面,仍舊坐在美人榻對面的一張藤椅里。她從淨室走出來,他應當聽見了,可是他沒有望過來,正面無表情地反反覆覆拋著一枚銅板。
尤玉璣在原地默立了片刻,才抬步往前走,在美人榻坐下,拿著棉巾輕輕擦著濕發。
唯有風聲不停地在她身後窗紙上響個不停。
尤玉璣幾次抬眸望向司闕。她很想說他該回去換衣,該回去沐浴,甚至該喝驅寒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