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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南王府與陳安之密切相關,卻又並非完全等同。
對於晉南王府來說,將尤玉璣養在府中,不同意和離是益處最大的做法。
面對晉南王的逼問,尤玉璣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說:「西太后是位和善的老人家。」
晉南王愣了一下,才說:「那是自然。」
陛下幼年並非得寵的皇子,他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東太后身份低不得寵,連帶著他也被欺負,幸好西太后心善向先帝求情將他養在身邊好好照拂。陛下未登基之前,一直被西太后照料。是以,陛下登基之後,才立了兩位太后。
「先前我與王妃說我在等西太后回京。正是因為當日賜婚雖是陛下的意思,賜婚的人卻是西太后。西太后和善慈愛,先向西太后稟明原委,總好過直接稟陛下。」
晉南王皺眉,不贊同尤玉璣所說:「你還是不顧兩家榮辱,執意要和離。這樣的行徑豈不是自私了些?」
在晉南王看來,將尤玉璣留下來才是最好的結果。縱使陛下不怪罪,也畢竟是多一事。
「我等西太后回京,不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晉南王府。」尤玉璣道。
晉南王輕笑了一聲,覺得尤玉璣這話很有趣。端起桌上的茶盞,捏著茶蓋輕輕撥動著茶水上飄著的兩片茶葉。
尤玉璣的聲音仍舊溫柔,只是這份溫柔里多了一分決然:「古來姻緣走到盡頭有三法。若晉南王府不願和氣地和離,自然也不願意休棄。那只有第三法。」
晉南王撥弄茶葉的動作一頓,王妃的眸中浮現一抹訝然,就連一直低著頭沒什麼精神的陳安之都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向尤玉璣。
尤衡一直側身而坐,聽著身邊的妹子說話。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心裡卻忍不住有點心酸。
尤玉璣語氣溫和地繼續說:「我本不願與晉南王府結仇,玉璣與世子不太合適,一別兩寬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尤玉璣也不願去指責陳安之。
因為不在意,指責也沒有意義。
「玉璣所求不過是等西太后歸來,兩家和和氣氣地將這門婚姻解除。若晉南王府執意不願,玉璣唯有素衣上殿遞上我與世子都簽下名字的和離書。」
尤玉璣望向陳安之,目光堅決,「若晉南王府執意覺得這紙和離書不算數,那唯有義絕。」
義絕,解除婚姻的第三種方式。登堂辦案,問詢記冊,從此兩家恩斷義絕,再無言和的可能。
「你!」晉南王猛地站起身來。
義絕之法,這不僅是兩家徹徹底底撕破臉皮,更是將此事昭告天下,人盡皆知,成為人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晉南王府,丟不起這個臉。
一直沉著的晉南王頓時有了幾分惱怒,他指向尤玉璣,咬牙切齒:「你當真要為了自己的這點事,鬧得兩家被天下人談論和恥笑?你當真就沒有半分顧慮?」
陳安之愣愣聽著這些話,心裡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不行,他不想被那些人談笑。他太清楚那些京中公子哥兒玩樂時是怎麼拿旁人打趣。
他後悔,萬分後悔當時一時衝動地被尤玉璣激得簽下和離書!
他忽然衝上去,搶奪桌上的那張和離書,奮力地撕開。
尤玉璣沒有阻攔,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陳安之將那紙和離書撕了,才發現並不是當日他簽下的那份。
「這不是和離書!」陳安之驚訝地看向尤玉璣。
尤玉璣不想與陳安之說話,她明白在晉南王府掌事的是晉南王,這也不僅僅是她與陳安之的婚事。她冷靜地看著晉南王,說道:「於王府來說,優為我安安分分繼續留在王府,良為兩家和氣解決事情,差為義絕。」
「優不可能。除非我死。」尤玉璣站起身來,「世子爺簽下名字的那份和離書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若當真我死在王府,會有人替我素衣上殿向陛下告御狀。」
若真是那般,於晉南王府而言,連義絕都不如。
若別人沒有對她下殺手,尤玉璣向來和善不願趕盡殺絕。可和善並不代表會委屈自己,任由別人欺凌。
正如父親教她的那樣——鳶鳶,和善的前提是本身足夠強大。你寬宥,是因為你不屑於,而不是你無能為力。否則那不是和善,而是窩囊廢。
尤衡也跟著站起身,他身量實在高大,這麼一站起來,立刻給屋子裡的人帶來濃濃的壓迫感。
尤衡眼中帶著笑意。聽尤玉璣說了這麼久,也該他開口。
「有句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尤家再怎麼惹陛下不悅,能得來什麼責罰?倒是晉南王天子腳下伴君如伴虎,應當多謹慎些。」
晉南王神色複雜地凝視了陳安之片刻,才無力地閉上眼睛。
王妃也輕嘆了一聲,心裡明白只能如此了。尤玉璣已經將幾條路擺好,甚至給晉南王府挑了一條最好的路。
接下來,便是兩家商議何時又如何向西太后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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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璣和尤衡回到曇香映月已是快晌午,晉南王本是想尤衡留在前院一起用膳,被尤衡拒絕了。
尤嘉木眼巴巴地望著尤玉璣,打量著她的臉色。
尤玉璣往他的碗裡放了一塊紅燒肉,這孩子才鬆了口氣,笑著大口吃飯。
用過午膳,尤衡、焦玉書和尤嘉木便離開了晉南王府。尤衡是有些事情要辦,焦玉書自然沒有理由多留,和尤衡一起離去。尤嘉木倒是捨不得阿姐,可也還是被尤衡拎到肩頭,扛著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