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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箭頭髮出來的銀光。
很快,司闕發現在這條熱鬧的街市許多地方隱藏了一張張拉滿的弓,只待射出去。
司闕望向樓下,陳琪已經追到了尤玉璣的馬車前,將手裡的馬鞭遞給她。
那些人是衝著陳琪來的。
司闕臉色頓時大變。
下一刻,一支支搭在弦上許久的長箭朝著陳琪射過去。
陳琪與尤玉璣面對面說話,那些朝陳琪射過去的箭可沒有長眼,不會避開尤玉璣。
「小心!」陳琪瞬間白了臉,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擋在尤玉璣身前。
一支長箭射中陳琪的後肩,破體而出。
尤玉璣一驚,立刻說:「快上馬車!」
她與陳安之兩個人本就站在她的馬車邊說話。
尤玉璣話音剛落,又一支長箭射中陳琪的腿,他悶聲一聲,身子矮下去。尤玉璣立刻扶了一把,和卓文一起將人先推進馬車。
一支長箭射過來,尤玉璣迅速側過身堪堪避過,長箭擦著她的肩頭,將她身上裹著的白狐裘切斷一塊白色的狐毛。
「夫人小心!」景娘子和枕絮異口同聲。
已經先一步坐進馬車的陳琪臉色發白。他發黑的唇色顫了顫,想說話,卻一個音都沒能發出來。
卓文、卓武,還有陳琪身邊的那些親衛圍上來,奮力擋開密密麻麻射過來的長箭。
一瞬間,前一刻熱鬧喜悅的街道立刻驚呼連連,百姓四處逃竄,也有那不夠幸運的人中箭倒地。
拉車的兩匹馬躁動地踢了踢地面,發出長長的嘶鳴。
尤玉璣剛將手遞給景娘子,想要登上馬車。一支長箭越過侍衛們的擋護,射進車廂,兩個人同時鬆手,長箭幾乎擦過尤玉璣的手背。
尤玉璣撐著車前的長木板想要上去,忽然聞到了淡淡的鳶尾香。
下一刻,視線被藍色覆蓋。
濃郁的藍色煙霧籠罩下來,遮了人的視線。那些躲在暗處放箭的人因為視線被遮,不禁愣住,暫停了射箭。
拉車的兩匹馬顯然本就受了驚,這種遮蓋視線的藍色煙霧罩下來,讓受驚的兩匹馬頓時前蹄高抬,不顧方向地沖了出去,速度極快,讓車廂劇烈地左搖右擺。
就算尤玉璣以極快的速度收了手,撐在木板上的手還是被快速飛奔離去的馬車劃傷了,手心傳來一陣疼痛。
她不由「嘶」了一聲。
躲在暗處放箭的人視線被遮,並沒有看清陳琪上了馬車已奔走。他們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立刻又從箭囊里取了長箭,朝著原本的方向胡亂射去。
尤玉璣顧不得手心的疼痛,縱使視線被遮,還是快速朝著一個方向奔去。若她沒記錯,這個方向有一間商鋪,應當可以短暫的躲避。
鼻息間鳶尾的味道越來越濃。稍遠些的地方,尤玉璣便看不見。有受了傷的百姓躺在地上,口中呼著疼痛和救命。尤玉璣在一片藍色里跌跌撞撞,還差點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住。
她本就極擅長射箭,雖然視線受阻,可她聽見了的長箭射過來的聲音。
「這裡。」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尤玉璣莫名其妙對這個聲音忽然出現並不意外。也是,在這些古怪的藍色煙霧出現時,她也就知道毒樓樓主在附近。
她探手朝前摸索著,循聲找過去,還沒看見人,手腕忽然被握住。
尤玉璣回頭,一眼看見那張血紅色的面具。在這一大片濃稠的藍色煙霧裡,毒樓樓主的那張血紅色面具更顯得陰森詭異。
司闕用力一拉,將尤玉璣拉到身邊。
離得近了,尤玉璣鼻息間不再是這些藍色煙霧的鳶尾花香,慢慢有了他身上的藥味。
濃稠的藍色煙霧遮天蔽日,什麼都看不見,唯一能看見的,只有面前一身玄衣的他。
明明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令人生畏的人,可是在這漫天長箭射過來的危險里。尤玉璣第一個想到的詞竟是——安全。
司闕垂眸瞥了一眼尤玉璣手心的劃痕,拉著她穿過濃濃的藍色煙霧。
「當心!」尤玉璣疾呼。
司闕迅速側過臉躲避。
一支長箭穿過浩瀚的藍色煙霧從兩個人之間穿過去,擦著司闕的鬢邊。他剛剛豎起的墨發斷了一縷。
與他的那縷墨發同時斷開的,還是他面上那張血紅色面具的系帶。
「你沒事吧……」尤玉璣心有餘悸地轉過臉來望向毒樓樓主,卻不由因為眼前這一幕而呆住。
血紅色的可怖面具掉落,被毒樓樓主戴著黑皮手套的那隻手接住。
尤玉璣望著毒樓樓主的臉,非常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阿闕……」
司闕望過來,那雙眼中還殘著陰翳的怒。
尤玉璣怔怔望著司闕的眼睛,一時間心裡複雜極了。
不,這不是她的阿闕。
她的阿闕乖巧安靜、柔軟敏感、心善溫柔,又脆弱孱弱……
她的阿闕會用一雙乾淨的眸子望著她,會對她露出這世間最純稚乖順的笑臉。她的阿闕會溫柔地湊過來蹭她的臉,會一聲聲甜軟地喚她姐姐。
她的阿闕聲音那樣好聽,仿若春日暖陽融來溪面上覆的薄冰,潺潺清泠。
她的阿闕笑容那樣好看,每每見了都能讓她心裡一片柔軟。
她的阿闕還著那樣乾淨的一雙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