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那邊枕絮已經先下了馬車,將腳凳擺好。尤玉璣收回目光,將手遞給馬車下的枕絮,下了馬車。
她抬眼望著眼前高大的三層茂福酒樓。這家茂福酒樓,尤玉璣雖然沒有來過,卻也有所耳聞。
尤玉璣並沒有想到毒樓樓主會將見面的地方定在這樣熱鬧的地方。不過這樣也好,她實在不想再去毒樓的地盤,實在是怕了自己會再看見些類似蜘蛛的毒蟲,又怕自己又不小心碰了什麼毒……
司闕許久前就立在茂福酒樓三層的雅間,從窗戶望向外面。他遠遠看見尤玉璣的馬車從遠處駛來茂福酒樓,可惜從他所在的角度很快又看不見她的馬車。
他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轉身回到桌前,將桌上那盞琉璃杯中的藥喝盡。他輕咳了兩聲,嗓音又變成乾澀沙啞的聲音。
尤玉璣踩著木梯緩步上樓。離得越來越近了,她心裡那種彆扭的感覺慢慢又浮現。明明這段時日,她已經慢慢淡忘。
走到說好的雅間門外,尤玉璣望著面前緊閉的房門,輕輕舒了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今日從毒樓樓主手中拿到假死藥,日後不會再相見不會再有任何牽扯,那些迫不得已的尷尬,總會徹底淹沒在記憶里,消失不見。
卓文上前一步敲了敲門。房門很快被人從裡面打開。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冷臉姑娘。她瞥了一眼尤玉璣,一言不發地向一側讓開。
尤玉璣已經看見了坐在裡面的毒樓樓主。
他懶散坐在窗下,一條腿的足腕搭在另外一條腿的膝上,逆著光,讓他臉上那張血紅色的面具顏色也變得溫和了些。
尤玉璣掃了一眼毒樓樓主面前的方桌。上面放了一個空的琉璃杯,她上次在毒樓也曾見過。在這個琉璃杯旁邊,放了兩個塗著鴨卵青色調的小瓷瓶。那……應該就是假死藥了!
尤玉璣抬步走進雅間。
茂福酒樓的每個雅間都放著不同味道的昂貴薰香,已是茂福酒樓的一大特色。可是隨著尤玉璣邁進雅間,卻幾乎聞不到屬於這處雅間的原本味道,徹底被另一種濃郁的藥味掩蓋。
那是來自毒樓樓主身上的藥味。
「這裡是兩萬兩黃金的銀票。」尤玉璣將一個漆金的檀木盒放在毒樓樓主面前的桌上。
她又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兩個小瓷瓶。
「服用八個時辰後心跳消失身體發涼,狀若死人。再過十二時辰後會醒來。」
尤玉璣聽著毒樓樓主陰惻惻的沙啞嗓音,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那兩個小瓷瓶。
「多謝樓主。」尤玉璣道謝。
她沒有等到毒樓樓主的回話。
如此也好,尤玉璣本就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牽扯,也不想再在這裡多待。她靜立了片刻,再度開口:「那我不打擾樓主了。」
還是沒有回應。
尤玉璣轉身往外走。邁出門檻的那一刻,她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她垂眸望著手裡握著的這兩個小瓷瓶,想起昨天夜裡司闕獨自坐在黑暗裡脆弱的模樣。
纖指微微收攏,尤玉璣將這假死藥用力握緊。
翠玉出身不太好,也不得陳安之喜歡,以陳安之願意拿翠玉換馬的德行。尤玉璣想要將她想法子弄出府並非難事。
春杏的情況倒有些麻煩,她與翠玉不同,算得上良妾,陳安之也未必願意輕易放人。不過尤玉璣並不清楚春杏是否願意離開晉南王府。
司闕與她們情況更不同。他不僅是陳安之不惜惹得陛下不悅也要納回來的心上人,又有著降國公主的身份,想要將他平安帶出晉南王府實在有些費心,借用這假死藥是十分周到的法子。
這兩顆假死藥,一顆是給司闕準備的。待她離開晉南王府前,給他用下。至於另外一顆,以備不時之需。
杵在一旁的抬霧等幾個人走出去,立刻去關門。卓文走在最後,他瞥一眼抬霧,笑著問:「上次那嘴皮子賊厲害的丫頭呢?」
抬霧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啪」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卓文一愣,險些被房門拍了臉。他揉了揉鼻子,小聲嘀咕一句「毒樓里就沒個正常人」,轉身跟上尤玉璣。
抬霧關了門,又回到房門一側,安安靜靜地立著,像個假人。
司闕望著桌上的那個琉璃杯,摸了摸自己仍舊撕疼的喉嚨。
喝了這玩意兒,一共就說了兩句話。有點虧啊。
司闕站起身,走到窗前,從開著的窗戶朝外望去。他算著尤玉璣走路的速度,猜著很快就會看見她的馬車。
暫時還沒看見尤玉璣的馬車時,他隨意望著街面的熱鬧,看向偽裝的那幾個小商販和行人。在他等尤玉璣過來時,已輕易發現了這幾個人的異常。沒想到他們還蹲在外面,這是在蹲守誰?
很快,司闕的目光從那幾個形跡可疑的人身上移開,望向出現在視線里的尤玉璣馬車。他目送尤玉璣的馬車遠離,饒有趣味地猜著她在馬車裡是端坐還是斜倚?可有心疼那兩萬兩黃金?
就在司闕要收回視線時,他看見之前那幾個形跡可疑的人騎了馬,朝尤玉璣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們一直蹲守的人是尤玉璣?
他面具下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忽然鍍上了一層戾色。
·
馬車裡,尤玉璣將握了許久的假死藥仔細收好,琢磨著以後的事情。她設想得很好,最多不過一個月,她就會離開晉南王府。在她離開之前必然會想法子將府里幾個願意離開王府重新生活的小妾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