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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若讓表哥迎娶繼室,表哥會拒絕嗎?
他是那樣懦弱的性子。
方清怡閉上眼睛,悔意浪濤般拍打著她,讓她窒息般痛苦。她後悔了,她不該將賭注壓在表哥這樣懦弱的人身上,更後悔未婚有孕。
「主子,您已經好幾日沒彈琴了。世子最喜歡聽您撫琴了。」綠梳出主意。
方清怡卻並不想再碰琴弦。
她只覺得難堪。
她垂著眼睛望著自己尚且平坦的前腹。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籌碼。她曾以為有了這個孩子就有了一切。
可現在她怕了。
府里規矩森嚴,幾位姨娘懷不上孩子。可府外呢?表哥既然可以讓她婚前有了身孕,日後會不會繼續在府外養外室?
方清怡忽然覺得一陣寒意。
或許,他已經在外面養了女人,已經有了孩子?
等曇香映月那位生出孩子,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不再是籌碼。就算曇香映月那位生不出,避子湯最多停個三五年。到時候陳安之會有許多孩子,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不算什麼了……
如何才能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成為陳安之唯一的子嗣?
如果……
如果陳安之死了。
方清怡無神的眼眸染上異色,搭在前腹上的手瘋狂顫動。
·
翌日清晨,尤玉璣醒來輕輕推了推司闕。
「你已經許久不去花廳了,今日一起去吧?」她聲音軟綿綿的,有著一慣的溫柔語調,也有尚未甦醒懶倦。
司闕睜開眼睛,安靜地聽她說話,看著她嬌旎的唇是如何慢吞吞地開開合合,偶爾能隱約看見裡面的舌尖。
司闕輕咳了一聲,才說:「好,我陪姐姐去。」
尤玉璣打著哈欠掀開被子坐起身,一邊的衣襟滑落到半臂。這是司闕的寢衣。她將滑下去的衣襟拉上來,回頭望向司闕。
司闕抬起一隻手,隨意搭在眉心,受傷的腿平放在床榻上,另外一條腿支起。他半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身上只用被角遮了腿腰間。在一片黛紫的床褥間,越發將他的身體襯得玉石般瑩白。
司闕忽然抬起眼睫望過來,那雙眼睛慢慢溢出笑容來。他溫緩喚一聲「姐姐」,再將聲音壓低了三分,聲線低磁:「可以的。」
尤玉璣悄悄移開了視線,一手攏著兩片衣襟在身前,一手將被子拽了拽,為他蓋上,然後起身匆匆去了小間換衣。
換衣服的時候,尤玉璣走神了。
她忍不住去想這樣掠奪,對司闕來說會不會太傷身體了?他不僅本來就身體不好,如今還傷著一條腿呢。要不然今晚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尤玉璣梳洗過後再回裡屋時,司闕也已經起身,正拿著床頭小几上的白衣在穿。
「等等。」尤玉璣攔住了他。
司闕把外衣放下,轉眸望過來,乖乖地問:「現在?」
尤玉璣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她頓時不由臉上泛了紅,急急解釋一句:「不是!」
然後才將昨天改到很晚的裙裝拿過來。她彎腰,與司闕平視,微笑著說:「姐姐覺得這套衣服你穿起來會更好看些,試試?」
司闕垂眸,望向尤玉璣臂彎里的紅衣,一時沒回話。
尤玉璣安靜地等著。若他實在不喜歡,她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好。」司闕微笑著,「只要姐姐喜歡,我都可以。」
聞言,尤玉璣展開上衣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將衣衫展開幫司闕穿上,又幫著她將下身的裙子也穿好。
司闕站起身,扶著身邊的高足凳。
尤玉璣在他面前彎著腰,仔細整理著裙腰的系帶,又慢慢蹲下來,幫他理了理裙擺。
「長度改得剛好。」尤玉璣笑起來,對自己的裁改很滿意。
她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略為驚訝地上下打量著司闕。
「怎麼了?」司闕問。
「沒什麼。」尤玉璣扶著司闕在輪椅坐下,再推著他到梳妝檯前。她拿了木梳輕輕為他梳理長發。
他的青絲不如尤玉璣的柔軟,卻是另一種烏鴉鴉的順滑。司闕雖自幼扮女裝,衣著髮飾卻是向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尤玉璣將他的長髮梳理一遍,如他往常那般,兩側各挑起一縷烏髮,用一枚玉扣攏在在後面。只是沒用他平日裡的白玉扣,而是換了一枚紅玉扣。
流風進來的時候,正撞見尤玉璣認真地給司闕攏發。流風新奇地上下打量了兩遍司闕的一身紅衣。她在一旁杵了一會兒,發生實在沒有她能做的事情,才撓了撓臉往外去。
流風覺得自從殿下搬到這裡來,她一點活兒都不用幹了。
她從開著的窗戶望向屋裡的兩個人,尤玉璣正在專注地為司闕描眉。
流風笑了,為殿下得償所願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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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林瑩瑩和翠玉是一起過來的。她們來時,尤玉璣和司闕已經到了花廳,一邊飲茶一邊閒聊。
三個人盯著司闕發愣了好一會兒。
這位向來一身雪衣的冷傲公主,今兒個居然穿了一身鮮紅的裙裝。原來越是清冷的人,穿起濃烈的顏色,才更是絕色。他往那裡一坐,旁處都黯淡下去,只她有了色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望過去。
昔日不懂為何有人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為博美人一笑,今日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