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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處幽深的山坳,四處都有潺潺水流聲。
雲泱在斷裂的山道間艱難的跋涉,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巨蠍龐大的身軀在上空盤旋,將僅有的一縷月光都遮蔽住,蠍身與石壁相撞,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雲泱耳膜被震得生疼,在暗夜裡摸著石頭行走,又一次摔倒在溪水中。小腿已經疼得麻木,唇角也咬出血,雲泱依舊不停,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直到一道斷裂成兩段的石柱橫亘在眼前。
就是這裡了。
剛剛被巨蠍擊斷的山石。
少年烏眸在暗夜裡亮的驚人,掃視一圈,終於在斷裂的石柱下看到一道縫隙。
雲泱立刻趴下去,手腳並用的沿著那道縫隙往裡爬去,起初縫隙極狹窄,繼而空間漸漸寬裕,再往前,爬過石柱,赫然是一個黑洞洞能容三四人通過的洞口。
雲泱心砰得一跳,扶著木棍站起來,踉蹌往洞內尋去。
——
元黎正盤膝坐在洞內調息,忽聽草叢間有窸窸窣窣動靜傳來,耳朵一動,豁然睜眼。
「你真的沒死!」
少年驚喜的聲音傳來。
元黎一怔,收回扣在護腕上的手指,下一刻,一道身影已撲了過來,跪坐在他面前,用力抓著他肩膀歡呼道:「你真的沒死,太好了!」
洞內漆黑不見五指,只有一點粼粼水光反射進來。
元黎看不清少年面龐,只能感受到少年一身濕淋淋衣袍、濕淋淋烏髮和沾滿泥沙的手指。
「剛剛我真是嚇死了,以為……」
少年自顧嘟囔了句,然後忽然沉默。
下一刻,元黎感覺有兩滴溫熱液體濺到了手背上。
山洞寒冷,他身體亦是冷的,突然觸到這點溫熱,只覺心尖都被燙了下。
他習慣性想問「不是讓你在山洞躲著麼,你怎麼過來了。」
因理智考量,他現在對付巨蠍已經十分吃力,多一個人,便多一分負累。
可面對著這渾身狼狽猶如瓷娃娃一樣的小東西,他終是改了口,問:「你怎麼找過來的?」
「我剛剛聽到這邊有動靜,猜著你也應該在,就找過來了。啊……你、你受傷了麼?」
雖然灌了一鼻腔的水和泥沙,雲泱亦清晰的聞到了洞內瀰漫的濃厚的血腥味。
這裡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其他活物,那隻蠍子更不可能流血,只能是這個人的了。
元黎點頭,語氣一如既往鎮靜:「一點皮肉傷,不打緊。」
「啊,那嚴不嚴重?傷在哪裡了?我身上帶著金瘡藥,我幫你上藥好不好?」
少年一邊倒豆子似的,一邊往腰間福袋裡摸去。很快,就摸出一個玉白晶瑩的小瓷瓶出來。
「好像沾了水,這可怎麼辦……」
雲泱急得一抬頭,不料撞上了元黎鼻尖。
兩人皆一愣。
雲泱忙往後挪了挪,不料這一動,牽動了受傷的小腿。剛剛在溪水了跌跌撞撞穿行,小腿本被寒冷的溪水凍得失去了知覺,現在神經慢慢甦醒,斷骨處刀劈斧鉞一般的痛再度叫囂起來。
雲泱猝不及防的悶哼了一聲。
元黎問:「怎麼了?」
「沒事。」
雲泱咬牙,用手捏住斷骨處,想把腿一點點挪過來,一隻手忽伸了過來,握住他手臂,阻住他動作。
「是不是骨頭又錯位了?不要再亂動。」
雲泱其實也很害怕這樣折騰下去腿真會廢掉,但又不敢表現出疼痛,拖人後腿,聽元黎這麼說,莫名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就聽話的不再動。
元黎擦亮一根火折。
雲泱急道:「有光那隻蠍子會不會找過來。」
「無妨,孤先幫你正骨,很快。」
元黎把火折插在石縫裡,扭過頭,正要動作,卻猝不及防的看到少年一整條染滿血污的小腿,一下愣住。
「疼不疼?」
好一會兒,他低聲開口。
雲泱一怔,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用力點頭,烏黑雙眸皆被水汽包裹,紅彤彤的,顯然是疼的。
「你呢?你看起來傷的好重,是不是也很疼?」
火折一亮,雲泱也也看到了元黎裂開的衣袖,以及幾乎被血污染了大半的上半身。
他早該想到,只憑五根暗箭和那蠍子對抗,狗太子就算不死也得重傷,怎麼可能只受一點皮外傷那麼簡單。
這樣幼稚的互問,元黎平日是不會理會的,此刻,也只淡淡道:「孤是習武之人,與你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人都是血肉之軀,受傷了當然會疼了,承認這事兒又不丟臉,我不就承認了麼。這樣,你幫我正骨,待會兒我幫你上藥。只是我的金瘡藥沾水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啊!」
雲泱沒料到元黎動作如此快,又趁他說話的時候給他把腿骨正回了原位,疼得眼前發黑,好一會兒沒緩過來。
之後,元黎又重新找來幾根木棍,幫雲泱把腿固定好,然後用藤條緊緊綁住。
雲泱試著動了動腿,果然骨頭一正位,疼痛緩解了不少,正要把那瓶金瘡藥拿過來,給元黎上藥,轟得一聲,頭頂驟然炸起一聲悶響,繼而整個山洞都震動起來。
「他追過來了!」
元黎點頭。「孤剛才已射瞎了它的雙眼,它現在只能憑嗅覺、聽覺與熱源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