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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濋霍然變色,厲聲道:「來人!」
然而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帳中諸將已然竊竊私語起來,不止一人震驚望向雲海:「什麼舊事?大公子頂了什麼罪?二公子,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雲泱如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低頭,攥緊袖口,面色瞬間慘白如紙。
周圍質疑聲,驚怒聲,喧囂聲沸沸揚揚灌入耳中,幾乎要將他耳膜震破。雲泱幾乎控制不住的想把腿跑開。然而他知道,他不能跑,這樁陳年往事,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如斷掉的兵戟一般被黃塵掩埋了這麼多年,可它不是雲煙,也不是流水,而是切切實實存在過的。就像一道醜陋的傷口,雖然被費心粉飾遮掩過,一旦被當眾揭開,膿血與污水依舊會冒出來,並且,以更醜陋的姿態。
「大公子有什麼不敢說的!」一直沉默坐在末座的一老將突然開口:「不就是當年這小世子引狼入室,讓呼延玉衡盜走了王爺辛苦研究了大半輩子的陣法圖,以致北境軍慘敗麼!」
「什麼!!」
其他人紛紛震驚望向他。
那老將不敢看雲濋眼睛,嘆了口氣,道:「這也是我無意間聽王妃與大公子談論的,本打算爛在肚子裡,再不提起,然今日大公子作出如此荒唐之舉,末將實在忍不住。」
當年那場慘敗,歷歷在目,給戰無不勝的北境軍軍旗上刻下了第一抹恥辱標記,然而更令人痛心的,是葬身在「自己陣法」內,再無魂歸故里機會的將士們性命。
至今,北境軍中老將提起那場戰事,都是刺骨錐心,恨得咬牙切齒。
當年大公子云濋以「指揮不利」承擔了全部罪過,但眾人皆知,那一戰慘敗根源在於呼延玉衡手中的那份陣法圖,為此,各營還費力排查過好一陣子內奸,並無人真正去怪罪雲濋。然而今日真相揭出,呼延玉衡手中那份陣法圖,竟是從長勝王府盜走的,引其入室的,還是長勝王府的小世子,眾人豈能不驚不怒。
雲濋攢眉,顯然也沒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正欲開口,聽一人施施然道:「我朝對誹謗詆毀之罪,雖然只處徒刑,可污衊朝廷冊封的世子,怕不止這點罪吧?」
那老將抬頭,驚疑不定的望著不知何時步入帳中的元黎,面部抽動片刻,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孤是何意,還不夠清楚麼?」
元黎面上雖笑著,目光卻寒如冷霜:「你輕飄飄一句偷聽來的話,未經驗證,便敢大肆宣揚,蠱惑人心,怎麼,這北境軍中,人人皆可憑流言詆毀主帥了麼?」
那老將扭過頭,咬牙道:「殿下不必以勢壓人,此事不光末將,二公子亦可作證,末將不過是為北境軍大局著想,才選擇說出真相。」
「是麼。」
元黎目光落到神色陰沉不定立在帳中的雲海身上,笑吟吟道:「正好,孤這督軍來了數日,還未建尺寸之功,如果二公子真能提供證據,給孤一個建功的機會,孤求之不得。」
雲海神色一震。
其他諸將也如被人當頭一棒,清醒過來。
旁人也就罷了,眼前這位,可是與長勝王府有過節,甚至是,與整個北境軍有過節的。畢竟當年二皇子慘死北境軍中的事,也引起過不少轟動與關注。這個節骨眼上,無論那事是真是假,一旦長勝王里的人沾上了裡通外敵的罪名,整個長勝王府都脫不了干係。
這位若趁機報復,不是不可能。
「怎麼?二公子不願說?」
元黎笑了聲,道:「那也無妨,若此事是真的,孤身為督軍,是可以給父皇寫封摺子,派其他大將來接管北境軍的。」
立刻有大將坐不住,驚道:「殿下豈可如此。」
元黎冷冷一笑:「孤看諸位這內訌的架勢,也沒有保全北境的能力,倒不如派個更有胸襟手段的過來。」
雲海深吸口氣,終於開口道:「殿下教訓的是,方才,末將不該將幼時兄弟們玩鬧的事擺到這裡說,引得大家誤會,央央……根本不認識什麼呼延玉衡,所謂引狼入室,更是無稽之談。」
他面朝雲濋,單膝跪下。
「末將知錯,請元帥責罰。」
雲濋道:「那便依軍規,杖一百,自去軍法處領吧。」
「關於本帥決定,諸位可還有異議?」
有元黎這把利劍懸在頭頂,眾人自不敢再多說什麼,唯那老將,眼底不可避免露出些惶恐不安色。
元黎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長案後,雲濋拿起帥印,目光重新落到身側的少年身上:「央央,接吧。」
雲泱默了好久,方抬起頭,望著雲濋,像鼓起了很大勇氣,啞聲道:「大哥,讓我去尋父王母妃吧。」
雲濋一愣:「你?」
「沒錯。我知道大哥好意,不願我以身涉險,可坐鎮三軍並非兒戲,萬一出了差池,於北境防線有失,我便是千古罪人。二來,大哥也知道,呼延玉衡對我的血覬覦已久,由我這個『藥引』前去與他交涉,他投鼠忌器,至少不會立刻傷及我性命。」
雲濋斷然道:「不可,父王母妃已生死未卜,如果你再出點事,我要如何與他們交代。」
雲泱道:「這不需要大哥交代,大哥也說了,身為人子,豈能真置父母性命於不顧,大哥是父王母妃的兒子,我也是,大哥去得,我自然也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