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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寒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手,曉曉訕訕挪開手後,他將魚肉夾給了她,冷聲教訓了一句,「小孩,別總這麼傻乎乎的。」
曉曉神情有些委屈,她哪裡傻了?因為識字很快,哥哥時常說她聰明,她才不傻。
她悶悶垂下了腦袋,吃了一口鮮美的魚肉,又想起了奶奶和哥哥。
哥哥比她厲害多了,時不時就能抓到魚,他也像裴哥哥一樣,會把自己碗裡的魚肉夾給她。
一頓飯,曉曉吃得五味雜陳,心中漲得滿滿的,她偷偷瞄了一眼裴修寒的腿,想到等他腿好後,就會離開,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也不知她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
七月二十九是張立的生辰,曉曉用完朝食,就背著竹簍上山了。
以前她和哥哥過生時,奶奶都會給他們煮雞蛋吃,如今哥哥雖然不在家,曉曉也想給他慶祝一下。
家裡沒有雞蛋,曉曉想上山碰碰運氣,如果能摸到鳥蛋,給哥哥煮鳥蛋也是一樣的,沒有鳥蛋的話,她就只能拿蘑菇換雞蛋了。
今日,她運氣挺好的,雖然沒摸到鳥蛋,卻尋到好幾株藥草。
因為還要回去給裴修寒做飯,尋到藥草後,曉曉就下了山,她拿著藥草去了張彪家裡,張彪在鎮上的藥房裡當學徒,願意收她的藥草,只不過價格不算高。
曉曉過來時,張彪已經去了鎮上,是他母親幫著收的藥草,她找出十個銅板遞給了曉曉。
曉曉取出九個銅板,換了三顆雞蛋,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曉曉原本只想煮兩個,哥哥和裴哥哥各一個,想到她要不吃,裴哥哥說不準也不會吃,曉曉便將三個雞蛋全煮了。
用餐時,裴修寒才發現,桌上多了一雙碗筷,每個碗旁,都有個雞蛋,飯菜也難得豐盛,不僅炒了兩個菜,還蒸了白米飯。
察覺到他疑惑的目光,曉曉彎了彎唇,笑道:「今天是我哥哥的生辰,我給他慶慶生,他最喜歡米飯啦。」
這米飯還是奶奶在時買的,曉曉一直捨不得吃,留到現在,沒成想哥哥竟還是沒有回來。
瞧到小丫頭暗淡下來的雙眸,裴修寒靜默了片刻,他不會安慰人,乾脆稍微轉移了一下她的注意力,「你哥哥多大了?」
他頭一次主動詢問她的事,提起哥哥,曉曉這才又打起精神,說著說著眼睛都亮了起來,「哥哥今年十五啦,他可厲害,讀書厲害,打獵也厲害。」
裴修寒記得她曾說過她哥去年就去了戰場,聞言他眉頭緊皺了起來,「他十四歲就上了戰場?」
按年齡根本用不著他去,裴修寒記得,他父皇特意下過命令,徵兵時男子的年齡必須在十八歲以上。
戰場無疑是個很殘酷的地方,許多少年衝動之下,就想參戰,卻不知,去了後,說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前朝男子十六就可上戰場,裴修寒的父皇特意改成了十八歲,就是不希望,少年郎太早面對生死。
裴修寒問完,才發現小姑娘情緒不太對。
曉曉垂下了腦袋,唇邊的笑不自覺斂了起來,眼眶中含了一層水霧,她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說了一句,「都怪我。」
當時剛過完年,天氣尚冷,曉曉被村裡的孩子推到了小溪里,隨後,她就染了風寒,一直高燒不退,尋常的降溫方法根本沒用,為了給她治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銀子,她依然沒有好轉。
為了她,哥哥和奶奶又一家家去借錢,當時恰趕上徵兵,每家必須出一個成年男子,張明家捨不得讓家人去參軍,就說如果張立願意頂替張明參戰,曉曉治病的錢,他們願意出。
張立就這麼瞞著曉曉去了戰場,他個頭挺高,因常年往山上跑,壯得跟小牛犢似的,還真沒被上頭的人發現,直到哥哥走後的第三日,曉曉才得知這個消息。
她磕磕絆絆解釋了一下,濃密卷翹的眼睫已經被淚水沾濕了,聲音也帶著哽咽。
裴修寒還是頭一次見到小姑娘這麼傷心,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袋,低聲道:「他定會平安歸來。」
曉曉重重點了點頭。
她沒有難過太久,哥哥最不喜歡她哭鼻子,今日又是哥哥的生辰,曉曉勉強扯出個笑,對裴修寒道:「哥哥快吃飯吧。」
裴修寒略微頷首,也沒再多說什麼。誰料當天晚上,他就從時羽那兒收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鎮北侯府父子三人,兵分三路襲擊了大晉,大周雖取得了短暫的勝利,鎮北候世子卻戰死在沙場,他麾下一萬士兵,死了八千多人,僅有一千多存活了下來。
裴修寒早就清楚戰爭的殘酷,因鞭長莫及,他只寫了兩封信,蓋上自己的印章後,便命人悄悄送往了戰場,這封信一封是給鎮北候的,一封則是給副將趙忠的。
好在京城沒出事端,裴修寒問了一下小皇帝的近況,想到曉曉的哥哥,他道:「你讓人查一下張家村的人什麼情況,死亡名單上,可有村裡的人。」
時羽雖然詫異,他為何會在乎村裡的人,卻沒有過問,他一向忠心,對裴修寒的命令,總能一絲不苟地完成,他直接領命退了下去。
兩日後,裴修寒就得到了張家村的消息,他們村的人,竟全部被分到了鎮北侯世子麾下,張立存活的機率僅有兩成。
裴修寒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曉曉,想到小丫頭在滿心盼著哥哥歸來,他不由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