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裴修寒剛檢查完自己的身體,他的雙腿都沒了知覺,敵國的刺客和親兵的背叛,讓他腹背受敵。
他們廝殺了近一個時辰,單他一個人就斬殺了幾十個人,兩個暗衛受的傷比他還多,最後因體力不支,相繼死在他跟前。
和最後一個刺客廝殺時,他們從懸崖上滾落了下來,掉下來時,裴修寒捏斷了他的脖頸,自己則摔斷了兩條腿,原本想儘快離開的他,此刻只能靠在床頭。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向遇神殺神,還是頭一次落到如此境地,他的目光望向了京城的方向,周身都散發著一股瘮人的戾氣。
瞧見小丫頭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
他斜倚在床頭,絳紫色的衣袍,襯得他異常尊貴,那張臉更是俊美地有些過分,似乎只看一眼,就能令人沉淪。
曉曉無端有些緊張,慌忙垂下了眼睫,沒敢多瞧。她小心捧著碗,將碗筷放在了桌子上,碗裡盛著熱湯,很燙很燙,將碗擱下後,曉曉連忙吹了吹手指,軟聲道:「我做好飯啦,你下來吃點吧。」
裴修寒這才掃了桌上的飯菜,一大碗湯,裡面什麼亂七八糟的菜都有,饅頭也黑乎乎的。
裴修寒向來錦衣玉食,哪裡吃過這等飯菜,家裡的馬兒吃得都比這好。
見他滿臉嫌棄地望著桌上的飯菜,曉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她臉頰火辣辣燒了起來,聲音低低的,小手無意識絞在了一起,「家裡沒什麼好東西,你若沒胃口,我、我……」
曉曉一連說了兩個我,也沒想出什麼好法子,她沒有銀子,根本沒辦法給他弄到好吃的。
裴修寒這才掃了她一眼,小姑娘窘迫極了,水汪汪的明眸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卑,不僅小臉通紅,白皙精緻的耳朵上也蔓上一層潮紅,好似一隻剛煮熟的小龍蝦。
裴修寒其實一點胃口都沒,他向來隨心所欲,就算寄人籬下,也不是會勉強自己的性子,對上小姑娘難堪的目光時。
裴修寒竟莫名生出一種欺負小孩的罪惡感,他嘖了一聲,敲了下床板,「端來。」
他向來言簡意賅,見小姑娘愣愣看著他,才淡淡補了一句,「腿斷了,動不了。」
曉曉驚訝地哦了一聲,見他並非是在嫌棄飯菜,她才鬆口氣,將碗筷遞給男人時,曉曉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雙腿。
一頓飯,吃得著實沉悶,裴修寒勉強吃了兩口,就不肯吃了,他抬頭時,目光恰好掃到小姑娘的菜碗。
為了節省蠟燭,曉曉沒去哥哥的住處,直接趴在桌子前吃的,她碗裡都是稀湯寡水,僅飄著幾顆蘑菇,窩窩頭也僅僅一小半。
儘管如此,她卻吃得很香,連窩窩頭掉下來的碎渣,都會伸手接住。
見她吃得腮幫子鼓鼓的,裴修寒低頭看了一眼,碗裡的青菜,也莫名多了點食慾,勉強扒完了碗裡的菜。
他兩天沒有進食,吃著吃著,竟也餓了,就著黑乎乎的窩窩頭不知不覺,把湯汁也喝完了。
曉曉收拾完碗筷,才踟躕著開了口,「我、我沒有銀子,請不起大夫,你的腿要怎麼辦呀?」
裴修寒沒什麼精神,「請什麼大夫,不想惹來殺身之禍,就別向任何人透漏我的行蹤。」
曉曉怔怔點頭,想到他腹部的刀傷,她心中慌了片刻,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小臉有些白。
裴修寒淡淡掃了她一眼,靠在了床頭,「連累你之前,我會走。」
他聲音清冷,因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靠在床頭的模樣,多了絲病氣,莫名透著一股虛弱,神情也有些懨懨的。
曉曉被他說得臉有些紅,他腿都斷了,哪裡走得了?曉曉結結巴巴道:「我、我沒想趕你走,你隨便住。」
他還這麼年輕,若是一直不治療,就這麼斷了腿,也太可惜了,曉曉想了想,認真道:「等我賺到點錢,就去找大夫學接骨,你且等等。」
曉曉是奶奶撿回來的孩子,若是沒有奶奶,她早就死了,她是被奶奶教導著長大的,有一顆很柔軟的心,這會兒儼然,將他的腿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見小姑娘目光中竟帶著擔憂,裴修寒頗感意外,隨意回了一句,「我會接骨,你明日幫我尋來合適的夾板就行。」
曉曉驚喜地點了點頭。她嘴上說著賺錢,其實銀錢哪裡是那麼好賺的,奶奶走後,她僅拿藥草和蔬菜,換了幾十個銅板。
曉曉還真怕耽誤了他的腿。
見他會接骨,她大大鬆口氣,她沒敢打擾他休息,將他的瓷瓶擱在床上後,就道:「你早點休息吧。」
她說完就離開了,徒留裴修寒有些僵硬地坐在床上。
他煩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嘖了一聲,有些後悔喝湯了。
第3章 暴雨
曉曉累了一天,很快就睡著了,她喝了不少水,半夜起了一次夜,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時,她想到了斷腿的裴修寒,一下就清醒了起來。
他行動不便,需要方便時,該怎麼辦?
曉曉一時有些懊惱,竟才想起這茬,她連忙下了床,找出個小桶,原本想等天亮時,再給他,誰料他室內竟還燃著蠟燭,曉曉乾脆敲了敲門。
裴修寒還未歇下,聽到敲門聲,狹長的眉微微挑了一下,「進來。」
曉曉拎著小桶,走了進去,男人斜靠在床頭,正把玩著他的小瓷瓶,他神色淡淡的,燭火下,那張俊美的臉,毫無瑕疵,似乎多看一眼,就是對他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