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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十分明媚,見她確實沒有難過,牧熙也不由笑了,「西瓜呢,趕緊切開吃了它,走了一路熱死了。」
天氣正是燥熱的時候,牧熙又格外怕曬,現在臉頰還燙著。
曉曉彎了彎唇,西瓜早就被她泡在涼水裡冰著了,她將西瓜抱到了紫檀木桌上,取了一把刀,就切了起來。
牧雯好奇地湊了過去,想看看她怎麼切,牧熙坐在太師椅上沒有動,她一到夏天就懶得動,見她覺得熱,丫鬟拿起團扇,給她扇了扇。
牧熙還尚未及笄,兩側的頭髮平分成兩股,梳了個簡單的雙丫髻,垂下來的烏髮恰好及腰,她最近一兩年,變化也很大,本就清新脫俗的五官,顯得極其靈動。
大多時候,她都顯得懶洋洋的,一副柔弱無骨的模樣,只有認識她的,才知道,她這張無害的面容下,藏著一個多不好招惹的性子。
她的手臂抵著太師椅上的扶手,小手則托著腮,漫不經心地看著曉曉切西瓜。
曉曉五官精緻,舉手投足都很賞心悅目,牧熙看得津津有味的。
曉曉將西瓜切成了兩半,其中一半給裴修寒留了下來,她們幾個分吃了另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自己種的,曉曉只覺得這個西瓜格外甜。
她們在吃西瓜時,張成和張軍則起了爭執,張軍鬧著要去官府指認張蘭,說首飾是張蘭偷的,讓官府將張蘭抓走。
張成並不想帶兒子去官府。
他生性懦弱,王金菊在時,也沒少受王金菊欺負,他對唯一的女兒,並非沒感情,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張蘭挨打後,偷偷給她塞吃的。
偷盜罪是大罪,張蘭若是進去,一輩子都完了,她還那么小,張成根本狠不下心。
張軍哭著在地上打滾,「我要我娘!難怪娘說你偏心,你胳膊肘就往外拐吧!張蘭不過是個賠錢貨,留著她只會吃家裡的糧食!你幹嘛不拿她換娘?」
「那是你姐姐!」
他頭一次這麼大聲,張軍被鎮住了,淚都止住了,過了好久,他哭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我要我娘,我不管,你不肯拿張蘭換,就想法救她,救不回來,我跟你沒完!」
他說完,就進了灶房,灶房的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張蘭躲在床底下,也聽到了兩人的動靜,見爹爹難得站了出來,張蘭的淚珠兒一顆顆砸了下來,微微發抖的身子,逐漸恢復了正常。
張成也不希望王金菊出事,哪怕時常被她罵成孫子,對張成來說,她也是頂樑柱一樣的存在,他被她管了二十年,早習慣了凡事都聽她的,如今她一被抓,張成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又去了官府,將僅剩下的半兩碎銀子都拿了出來,跪著求了許久,想讓人給他出出招。
其中一個衙役瞧他實在可憐,提點道:「她偷的首飾足足上千兩銀子,其中還有一個御賜的,明天開堂審問後,必判絞刑,你若想救她,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私下調解,如果張姑娘願意饒過她,此事還有周旋的餘地。」
張成隱約聽懂了他的意思,他跪下一連磕了三個頭,才感激地離開,他知道這事必須得求曉曉,便去了燕王府,這次護衛卻沒幫他通報,直接將他趕走了。
張成行屍走肉地回了谷行街,他面容頹敗,似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來歲,瞧著更加笨拙了。
張立回來時,才發現,他們依然沒有走,他面色有些冷,心中的煩躁幾乎攀到了極點。
張成瞧見他後,卻直接跪了下來,砰砰磕了好幾個頭,卑微地求起了他,「俺會走,以後也不會賴著你,俺求求你,你救救你娘,她確實不是好人,也真偷了東西,她肯定不知道那些東西,那麼貴重,你救救她吧,你若不救她,就沒人幫她了,她明日就會被判絞刑,你救救她吧。」
張立站著沒動,他身板挺得筆直,垂在一側的手,卻捏緊了,他力道很大,拳頭都在輕微地發顫,半晌才道:「我憑什麼要救她?是憑她差點把我摔死?還是憑她要把我丟到深山裡?抑或憑她將奶奶趕出家門?」
張軍現在很怕他,躲在灶房裡不敢出來,聽到張立的拒絕和反問後,他一張小臉徹底褪去了血色,直到這一刻,張軍才意識到,娘親之前待張立有多差。
其實不止娘親,他也始終看這個哥哥不順眼,打他懂事起,就知道他有個生來不詳的哥哥,旁人能吃上肉,他沒得吃時,都會覺得是張立克的,娘親每次罵張立怎麼不去死時,他也深以為然。
直到這一刻,真正意味到死亡是什麼,他才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麼可笑。
難道娘親真的沒救了嗎?
他紅著眼睛,從灶房走了出來,克服著對張立的恐懼,也跪了下來,跪下後,就開始磕頭。
這個向來跋扈的小男孩,也似是突然之間就長大了,額頭都磕破了皮,也沒有停下。
張成也繼續磕了幾下,他抬起頭,祈求道:「俺知道,俺對不住你,俺也不指望你原諒俺,她畢竟是你娘,十月懷胎生了你,你沒出生前,她也盼著你的出生,還給你做了好幾件小衣服。」
張成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起來,張立是他們第一個孩子,當初不止王金菊期盼著他的出生,張成也眼巴巴期待著。
他們誰也沒料到,張立會生來不同,他們也怕啊,怕是山神的詛咒,怕他會剋死他們,張成難受的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