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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正在梳妝,從銅鏡中瞧見賀眠眠,眼前一亮,不住地打量她,道:「眠眠是越來越好看了。」
這一個多月,賀眠眠被名貴香膏滋養著、千金難求的藥膳補著,容貌雖然未變分毫,但肌膚更顯白皙細膩,氣度也不同以往,今日又盛裝,自然比初進宮時更為耀眼。
蒙塵明珠化為溫柔月光。
賀眠眠被誇得不好意思,乖乖行了禮後便站在太后身後為她梳發。
與陳太后不同,趙太后的頭髮是烏黑的,不見一根白髮,臉上也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近日又有賀眠眠作伴,愁容少了許多。
賀眠眠慢慢梳著,輕聲細語地與她說著湖心亭修建棧道與畫舫的事。
太后鮮少出壽安宮,聞言便有些驚喜道:「哀家將此次壽宴交給你,倒是交對人了,若是從前,不過是在一個死氣沉沉的殿中說些恭維的話,哀家不喜歡。」
賀眠眠靦腆一笑:「是吳尚儀的功勞,眠眠不敢居功。」
「在哀家面前謙虛什麼,」太后佯怒道,「該罰,罰你今日多選幾個世家子弟,早日定下駙馬人選。」
賀眠眠拿著桃木梳的手微頓,許久才笑道:「母后,眠眠想多陪陪您,而且還有皇兄在呢,皇兄的眼光必然是極好的。」
「阿越選的再好,也得你喜歡才是,」太后慈愛地捏捏她的手,「今日多看看,記得了嗎?」
賀眠眠應是,思緒卻不由得飄到前幾日,皇上信誓旦旦地說心裡已經有了駙馬人選,可是太后問了幾遍,他也捂得嚴嚴實實的,一個字也不說。
還未想明白,太后已經起了身,笑容滿面道:「走吧,哀家想早些去看看眠眠為哀家布置的湖心亭。」
賀眠眠自然應允,親自攙扶著太后前去。
遠遠便望見湖心亭張燈結彩,湖中倒影著晚霞,畫舫靜靜佇立,比天色還要流光溢彩幾分,隱約的絲竹樂音恍若天籟。
「母后,您一會兒是想乘畫舫還是走棧道?」賀眠眠掩住眸中的神采,笑眯眯地提醒,「畫舫就在岸邊停著,布置的甚是華麗。」
太后嗔了她一眼,道:「依哀家看,是你想乘畫舫吧?」
賀眠眠見她猜出來了,也就沒再掩飾,搖著她的手臂撒嬌道:「母后,選畫舫吧,眠眠還沒坐過呢!」
太后欣然應允,不多時,兩人上了畫舫。
賀眠眠興奮極了,她小時候是見過畫舫的,不過只能遠觀,當晚便做了夢,是以她到現在還記得隱約可聞的泠泠樂音與水中斑斕的倒影。
沒想到今日她居然真的坐了畫舫,而且比幼時見到的大了幾倍,賀眠眠好奇不已,在畫舫中瞧個不停,驚呼聲止也止不住。
太后見她喜歡,也沒急著去湖心亭中,笑容滿面地吩咐在湖中多轉幾圈。
等玩夠了,賀眠眠隨著太后倚在欄杆前,垂眸望著畫舫盪出的一圈又一圈的七色漣漪,偶爾往湖心亭的方向眺望,眸光如星。
這一幕自然落在湖心亭眾人眼中,有位公子喃喃道:「她便是永安長公主嗎?」
「正是正是,」有公子答疑解惑,又感嘆著,「真是與坊間傳聞一樣,恍若九天神女。」
此話得到不少人附和。
等賀眠眠攙扶著太后進入湖心亭,眾人行禮之後,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
縱然賀眠眠這一個月習慣了被人注目,但是這麼多人看著她,她還是有些不自在,落座後便微微垂首,一個人都沒看。
太后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世家子弟們的欽慕目光,低聲道:「眠眠,你是長公主,羞什麼,快看看有沒有你鍾意的男子。」
賀眠眠只好抬起頭,咬唇給太后斟了一杯熱茶。
太后見狀也沒勉強,笑眯眯地啜了口茶,轉眼便瞧見一道明黃色身影,從容踏過棧道,氣質冷雋。
眾人再次起身行禮。
賀眠眠清晰地聽到「平身」兩個字。
她一陣恍神,不禁想起一個月前的選妃宴,她坐在最末,連前方的聲音都聽不清,可是現在,她居然坐在離皇上極近的地方。
從小戶之女到天家公主,真是恍如隔世。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上首面色微暖的男子身上,沒想到一個眨眼的功夫便被他逮到,目光相觸的瞬間,賀眠眠微怔之後便低頭,心尖顫顫。
很快,蕭越淡聲宣布開宴。
幾位位高權重的臣子上前送了祝壽詞,賀眠眠挺直脊背,認真地聽著。
不多時,臣子們退下,正中央站了幾位身著粉色舞服的女子,伴著輕緩樂音翩翩起舞。
「眠眠,一會兒不要緊張,」太后握住她的手,殷殷叮囑,「彈成什麼樣哀家都喜歡。」
不提醒還好,一提醒賀眠眠便有些無措,她緊緊地抿著唇,努力平復著翻湧的思緒,心中默背著琴譜。
幾位舞姬退場後,她輕輕鬆開太后的手,輕移蓮步,緩步走向中央的擺放著的古琴。
一瞬間,竊竊交談聲與靡靡樂音都停了,只余裙裾掃過青階的沙沙輕響,賀眠眠微微抿了下唇,在古琴前落座。
片刻後,她朱唇輕啟:「今日是母后的壽宴,永安想為母后彈一曲《醉漁唱晚》,願母后松鶴長春,春秋不老。」
話音剛落,她笑著看向上首,不期然望見蕭越,他的神色帶著些許陰鬱,俯視著宴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