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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有些啞,透著絲懶洋洋的睏倦,明顯沒睡夠。
「一張畫一顆糖,畫完自己拿。」
陽光落在他臉上,像是沿著輪廓描了個邊兒,很好看。
寇司眼前一亮,欣賞似的貼近了些。
溫潤俊俏,像沉澱已久的玉石,氣質很乾淨。
他半眯著眼,眼角處一塊兒極小的月牙兒疤痕微微發紅。
還是塊璞玉。
寇司嘴角勾了勾,「一張畫一顆糖是什麼意思?不收錢嗎?」
男人似乎才回過神兒,遲鈍的想起自己老闆的身份,站起身解釋。
「畫一張你認為最好看的物件兒或是人,景色也可以,一張換一顆糖,唯一要求是要認真,不能敷衍,應付。」
他說話很慢,語氣微涼卻很耐心,「還有不清楚的嗎?」
寇司盯著他,「還有一點不清楚。」他沒再說下去,直接拿起筆,在那張紙上蹭蹭蹭開始勾勒線條。
平時連設計機器外觀都沒這麼專注過,下筆間,每個部位都描的格外精細。
男人沒說話,還帶著倦意的眼神里傳遞著疑惑。
沉默蔓延。
他靜靜等著,也不催促。
和平鴿拍著翅膀從車頂飛過,好像聽到了時間流動擊中心臟的聲音。
寇司停了筆,把畫拿起來,伸手摁了下收音機。
中途戛然而止的旋律再次徜徉在空氣中。
「We got a big big bad love
bad love
We fit like a hand in a glove
We got a big big big bad love... 」
情話綿綿極盡曖昧的歌詞裡。
寇司把畫展開在男人眼前,緩緩開口,字字清晰,帶著點兒撩的意思。
「我畫一個你,能不能不換糖。」
他勾唇輕笑。
「換一個吻?」
第6章 他想他看見了月亮。
似乎從來沒有人對他提出過這麼無禮的要求,他臉上出現了兩秒的愣神,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抱歉,不行。」頓了頓,他又強調,「只能換糖。」又停了一下,「只能換一顆。」
真可愛。
寇司舔了舔嘴唇,做出一副失落的樣子,輕聲說,「好吧,那我要一顆粉色的。」
男人低頭看著那張畫,黑色的線條流暢延伸,勾勒出一個輪廓,連眼角下的疤痕都畫了出來。
沒有上顏色,那雙眼睛卻畫出了濃墨重彩的味道。
「畫的很好。」他一臉認真,「謝謝。」
寇司接過他遞出來的糖,直接放進了嘴裡。
甜甜的,不膩。
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真好吃,是你自己做的嗎?」
男人收回手,點了點頭,「嗯,沒有人工香精,純天然的。」
他穿著黑色棉麻的襯衫,額上的劉海兒有些長,堪堪遮了點眼睛。
黑髮,黑瞳。
周身好像都畫滿了墨色。
寇司湊近了些,慢悠悠地問,「你叫什麼名字?」他像個開屏的大孔雀,伸著羽毛一點點試探。
男人沒多想,緩緩開口,「唐缺。」
「哪兩個字?」寇司又問。
「唐是棒棒糖的『糖』去掉『米』,缺是『缺月昏昏漏未央』的缺。」
寇司驚訝的挑眉,「是一句詩?」
唐缺「嗯」了一聲,解釋起自己名字的來由,「我出生那天是月球自由港建成的第一天,當時月亮的光因為基地輻射消失了一半。父親很喜歡詩句,就想到了這首『葛溪驛』。」
他背書似的吟道,「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燈明來照秋床。病身最覺風露早,歸夢不知山水長。」
「唐缺月......」寇司品著這三個字,齒間仿佛都留了些雅致。
唐缺垂下眼睫,帶了些遺憾地說,「後來,月亮沒了,就把『月』字去掉了。」
寇司盯著他,聽完立刻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推給他在上邊兒點了點,「我的沒什麼意義,我爸姓寇,我媽姓司,所以乾脆就組一起整了個名兒。」
他故意眨眨眼睛,裝的可憐兮兮,「是不是很難聽?」
一個自我介紹愣是被他營造出了相親的感覺。
撩人手段倒也新鮮。
唐缺似乎什麼都沒發覺,輕輕地搖頭,拿筆在「寇司」兩個字旁邊隨手畫了一個樣子陌生的植物,他語氣淡淡的,好像只是在科普知識。
「這是寇阿相思樹,傳說它的青木會在陽光下變成紅色,相隔兩地的有情人會用這塊紅木雕刻出昨晚做的夢,綴名思念。」
他瞳孔清透,去了倦意更顯沉靜,認真的視線像是落在了心動的位置,「寇司,有意義,也很好聽。」
男人放下筆,露出了手腕上的紅豆色手繩。
幾根松松的綁在一起,綴了三顆暗紅的木質珠子,和紙上的相思紅木映襯,精緻的好像能聞到書香。
以前的人都說,地球上只有一個月亮。
它沒有生命,被小行星撞的傷痕累累,還被人類奪走了唯一的光,卻象徵著浪漫。
光消失後的第十九年。
寇司輕笑。
他想,他看見了月亮。
好像只是一句漫不經心的情話。
說的坦然,還帶著客氣和疏離,卻極致浪漫。
他看著唐缺的眼睛,被深深吸引的同時,感嘆了一句,這他媽是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