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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寶立即上前,雙腳站在田裡的一叢草上,白善微傾木桶,水流細細地流下,滿寶就著水流洗乾淨腳和被弄髒的褲腿。
洗乾淨才放下,然後就坐在田埂上晾乾腳丫子。
魏大人插完一塊田,渾身是泥的晃悠過來,也走到周家的田裡,示意白善繼續倒水。
白善便給他新取了一桶水來淨手和淨腳。
「大人家裡還有幾塊地?」
魏知嘆息道:「雍州一帶也就這兩塊了。」
但他的家鄉今年也受旱了。
滿寶見他滿臉愁緒,便寬慰他道:「大人,我娘說,農人本就是要看天吃飯的,旱一些,澇一點兒都是常事,對我們來說,也就難一時的,就怕他許久既不澇,也不旱,風調雨順好幾年家裡卻還存不下餘糧。」
魏知愣了愣,問道:「為何風調雨順幾年都存不下餘糧?」
「既無天災,自然就是人禍了。」見魏知一凜,滿寶連忙解釋,「我這人禍可不特指官場,家裡的敗家子、或者有人生病也算的。我娘是說,風調雨順好幾年都存不住糧,那還不如年年有點兒旱,有點兒澇的過。」
「這是為何?」魏知不解,「就算存不下糧食,也該是風調雨順的好。」
滿寶搖頭,「我娘說,天老爺都看著呢,這天下這麼大,你這兒風調雨順,那別的地方必定在受災禍,福氣也該輪著來才對。」
「連著幾年風調雨順,享受的福氣太大了,將來必有大的災禍,」她道:「比如益州水患那一年,前頭幾年我們村就是風調雨順的,結果那一年突然就暴雨了,加上人禍,大堤就垮了。」
魏知仔細的思考起來,發現還真是,前些年京畿一帶才旱過,那次算比較嚴重,但因為京城一帶糧多,各地糧食運送過來,因此沒有釀成大禍,最多國庫窮一點兒,他們這些當官的累一些。
而乾旱後,京畿一帶風調雨順了兩年,也就去年冬天雪災,今年開春乾旱,不過欽天監那邊說情況不是十分嚴重,過一段時間應該會下雨。
魏知感嘆道:「你母親很有見地呀。」
難怪能養出周滿這樣的人來。
滿寶深以為然的點頭。
白善又拎下一桶水來,叫滿寶,「快過來幫我。」
滿寶便光腳踩在草地上,幾下跳過去給他倒水洗手洗腳。
魏知看著他們,看著看著便問道:「兩日了,怎麼不見周大人和白大人黑?」
滿寶自得道:「我們很注意防曬的,您看,我們戴著草帽,白天太陽大的時候還會用紗布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魏大人:「不悶?」
「悶是悶一點兒,但不會黑呀,」滿寶道:「不然半月後回朝,我們黑成黑炭,可怎麼去見陛下和諸位同僚呢?」
魏大人不解,「有什麼不能見的?」
滿寶道:「他人玉樹臨風,我等自然也要姿容優雅,怎能狼狽?」
魏大人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後道:「好,那半個月,不,是十二天後大朝會見。」
絕對防曬是不可能的,他們兩個又是這麼的放蕩不羈愛自由,沒兩天就把紗布給丟了,等真下田插秧時,連草帽都覺得礙事,早上和下午太陽不是那麼大時倆人直接就把草帽給丟了。
然後歡騰的在田裡撲騰。
等種完了田還得種豆子,不在水裡,他們這才感覺到熱,老老實實的戴好了草帽,可還是覺得曬。
而且此時戴回去也晚了,倆人曬黑了。
不說他們自己,老周頭也心疼不已,一邊念叨著讓他們下種的時候快點兒快點兒,一邊道:「這種活兒我們自己做就好,你們直接當官多好,還請田假……」
滿寶直起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腰後道:「爹,我們還種幾天呀?」
老周頭便左右看了看,估算道:「我們這邊再有兩天就種完了,另一塊地不知道你五哥他們種得怎麼樣了。」
老周頭給滿寶陪嫁了兩塊地,這一塊是他們負責種的,另一塊則是周五郎帶著一眾同樣休了田假的侄子們在種。
連周立信(大丫)和關詠都過來了,整整七八天都泡在地里。
沒辦法,因為缺誰水,要插秧的田都得澆灌,本來三四天可以完成的活兒愣是給延長到了七八天。
而且現在不亂短工長工都不好招,真正拿著錢都找不到人的那種。
聽說皇莊那邊招收了大量的工人,不僅待遇豐厚,吃的還好,好多人都去了。
然後就是一些權貴世家大老爺們,也因為這場乾旱不得不僱人運水。
不然皇帝為什麼提早放田假,還給添加了三天,為的就是讓你們抗旱呢。
就在滿寶他們全都下種後,欽天監一直說快來的雨總算是來了,淅淅瀝瀝的,很細很細,落下來時滿寶和白善都沒發現是下雨了,畢竟他們戴著草帽呢。
還是周大郎覺得熱,摘到了草帽抹一把汗,結果就感受到了落在臉上的細雨,他愣了一下後便大叫道:「爹呀,下雨了。」
正低著頭一步一步往前落豆種的老周頭嚇了一跳,把帽子一摘,伸手一接,高興道:「還真是雨,趕緊的趕緊的,快下種。」
滿寶他們都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
前來巡視他的秧苗是死是活的魏知看見了,便擼了袖子去幫忙,等種完了最後兩壟地,他們便高高興興的結伴回家,滿寶還邀請魏大人,「您這時候回京城也晚了,不如在我家的莊子裡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