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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氏對滿寶更細心,細緻的解釋道:「聽說代一次役的錢都能娶一個媳婦了呢,我們這樣的人家,要掙夠一個娶媳婦的錢,起碼得四五年,這還是家裡人多才能存下這樣的錢,換你爺爺那一輩,給你爹娶個媳婦就得花掉半生積蓄。」
滿寶瞬間被轉移注意力,樂起來,「爹,原來你娶娘把爺爺奶奶的錢都花光了呀。」
滿寶沒見過她爺爺奶奶,但逢年過節,尤其是清明的時候,父母沒少跟他們提爺爺奶奶,用她老爹的話說,這就記祖,人只有記住自己的祖宗,才能不忘本。
科科則說,這叫祭祖。
大戶人家是把先祖的事跡記在族譜之中,後人只要翻閱族譜便能追尋先祖。但絕大部分的人家是通過口耳相傳將先祖事跡傳下去的。
能夠把事跡記入族譜或家譜的人家不多。
滿寶當時聽時,還暗暗下過決心,等她學到更多的字,以後就把她爹娘的事跡記到家譜里,這樣爹娘就是他們家第一代有事跡的祖先啦。
滿寶最喜歡聽老祖宗們的故事了,所以撐著小臉眼巴巴的看著她爹娘。
錢氏一看她發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忍不住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是啊,就是花光了錢彩禮也沒多少,你娘我一進門就得過苦日子。」
老周頭就扭頭對她討好的笑笑。
錢氏被滿寶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也勾起了一些回憶,悵然的道:「其實一開始日子也是可以的,就是運氣不好,我剛懷上你大哥沒幾個月,咱家就被抽役,先是你爺爺去應役,結果你爺爺病了,你爹就去接手,那會兒的縣太爺選的日子更不好,正趕上春忙,你爺爺病著,你爹不在家,我就挺著大肚子跟你奶奶一塊兒下地,硬是把咱家的地都給種出來了。」
老周頭也忍不住道:「那會兒服役的人大多要去半條命,那一任縣太爺……唉~」
滿寶很好奇,「爹,你們服役都要幹什麼?」
「挖土,修水利,加固堤壩。」
她有些不解,「比干農活兒還累嗎?」
「那怎麼一樣?」老周頭道:「自個家裡幹活兒,累了就歇一歇,餓了就回家填補一口,太陽大了就躲樹蔭底下休息,等大太陽沒那麼毒辣了再下地。在家裡,再窮,好賴有口水喝,有塊餅吃,可服役,那可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
老周頭道:「一大早的要出工,還不能太惜力,要是太磨洋工,差吏的鞭子就打下來。」
「早食基本上就一小塊餅,別說我們這樣干苦力的大人,就是你這樣的小娃娃都吃不飽,大家都得自帶乾糧去,混著一塊兒吃,但也有人家窮,給帶的乾糧不夠厚,只能省著吃,多少人就是因為這一省就趴堤壩上了。」
要老周頭來說,服役之所以會一直死人,活累人是一方面,但大家干苦活兒的時候也不少,別的不說,春種秋收時,為了和老天爺搶天時,大家也不是沒累過。
歸根結底,還是不能休息和短了吃的。
他們再搶天時,太陽最毒辣的那一個時辰是避開的,且水夠,家裡的糧也儘量可著下地的人吃。
老周頭說完了,低頭看著眼睛乾淨的閨女,他又覺得自己和孩子說了不該說的話。
於是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兒還是上學堂去吧。」
滿寶背著小書箱去學校時就有些低落,她覺得縣太爺很不好,哪有幹活不給人吃飽的道理?
以前她哥哥們去給村民蓋房子,飯菜都是管飽的。
白善寶昨天休沐浪了一整天,所以高興得不得了,娘親還給他做了好吃的點心,他特意留了兩塊給滿寶。
他將點心送給滿寶,道:「你家的糖也很好吃。」
然後眼巴巴的看著她。
滿寶接過點心吃了,因為有心事,所以沒聽出他的話外音,敷衍的點了點頭。
白善寶見狀不開心了,但他又不能開口讓滿寶給他糖,就問道:「你想什麼呢,休沐不開心嗎?」
滿寶就小大人一樣的嘆氣道:「我三哥要去服役了。」
別看白善寶懂的比滿寶多,書也讀的比滿寶多,他還真不知道什麼是服役。
於是他問了一句,得知服役是所有家庭的義務,他便撓了撓小腦袋道:「那我家也要服役嗎?」
滿寶理所應當的道:「當然啊,你家有幾個男丁?」
白善寶道:「就我一個。」
滿寶就同情的看著他,「那你可憐了,你也要去服役。」
白善寶就有點焦心,又有點興奮,頗有一種我是大人的感覺,但又覺得未知讓人恐懼。
白善寶道:「我得回去問一問我祖母。」
滿寶嫌棄,「那還要好久啊,我們問先生吧。先生知道好多事情的。」
於是倆小孩就去問莊先生。
莊先生沒料到倆小孩的關注範圍這麼廣,竟然已經關注起勞役來。他想了想,便把倆孩子打發回去念書,決定中午再給他們答案。
倆小孩就跑回去讀書了。
中午時,莊先生把倆孩子拎到院子裡邊吃飯邊開小灶。
要說勞役,那就得談賦稅,談國家建設,還要談縣令的政績考察等……
當然,倆孩子還小,莊先生沒有照本宣科,而是舉例告訴他們,「國家就如同一個大家庭一樣,你們便也是大家庭里的一員,你們吃飯,喝水,穿衣,主宅,是不是得有人幹活兒,幫你們將要吃的米,喝的水,穿的衣服和住的房子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