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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水以火。」天地間,那人只是輕輕說了一句。
然後,他手中的薄劍赫然成了一把火劍,驟然向前綿延出數百丈甚至更遠,火焰所及之處,那天空的水渦也好,雨水也好,甚至地上的雨水,全部飛速化成了水蒸氣,然而不等人們感到水蒸氣的巨熱,那人又輕聲道了一聲。
「風。」
然後,劍上的火便火龍一般飛出,卷著地面天空的熱氣迅速向前飛去,人們看著那火龍席捲四方,越來越粗壯,直到將四面八方的水都蒸騰成氣,這才盤旋著向天空飛去,衝破雲層的時候,那火龍還發出了一聲咆哮,片刻之後,雲彩被它穿透了一個大洞,然後待到它消失後,久違的太陽便從那洞中出現了,片刻之後,厚厚的雨雲散開,藍天出現,陽光照射大地!
大地上,人們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兔耳村的人們飛快的從山上跑下去,跑到自家的杏郎身旁,她們抱著樹幹大哭,大聲呼喊著,期待杏郎像往日一樣回應她們。
然而——僅剩的樹葉被她們搖晃地嘩嘩作響,杏郎們無聲無息。
他們矗立在那裡,就像一棵棵真正的樹。
和村里其他人一樣,當歸也站在他的大杏郎身前。
沒有哭,他只是怔怔看著他。
大杏郎也斷了。
比其他的杏郎更慘烈,粗壯的樹幹,攔腰斷了。
站在所有杏郎最中央的位置,大杏郎讓其他杏郎的根緊緊纏在了自己身上,第一個發芽長出葉子的是他,長出最多葉子抵禦巨浪的也是他。
巨浪來襲的時候,首當其衝承受了最大力量攻擊的,還是他。
他斷的慘烈,不僅橫著斷裂,豎著的部分也斷了。
而且,這斷裂還在繼續。
當著當歸和老杜家一家人的面,大杏郎僅存的樹幹碎成了片片碎塊,在他們面前分崩離析。
眼瞅著就要裂到地面下的部分了,這斷裂忽然停了。
淚眼朦朧中,老杜家這才看到將自己箍成一個圈,牢牢圈住大杏郎根部樹幹的小杏郎。
原來,巨浪襲來的時候,小杏郎太小了,根本參與不到其他杏郎中去,於是東瞅瞅西瞅瞅,他最終將自己圈在了大杏郎身上,而因為體型有限,他只能繞住大杏郎一圈,於是他選擇了最重要的接近根部的位置。
也正是因為他圈住了這個位置,這才保住了大杏郎的樹根。
最重要的樹根。
懵懂的站在地上,小杏郎看著大杏郎斷在地上的樹幹正在發呆,下一秒,他和大杏郎便被老杜家一家人抱住了。
劫後餘生的喜,重要杏郎們重創的悲,兔耳村最終淹沒在一片哭聲里。
結束這場災難的神仙是無聲無息的來的,又無聲無息的離去。
然而那人白衣飄飄的身影,和那驚天地的一劍卻印在人們心裡,再也磨滅不了了。
小林夫子沒有死,自己撐著劍從山那邊走回來之後,足足吃了一大鍋米飯,她這才重新有了些力氣,然後才去外頭打探消息。
據她打探來的可靠消息,這場大水不是普通的天災,而是修仙者引起的。
「外頭的散修強行越界,天上破了個口子,妙翎宮費了好半天力氣才將那散修拿住。」她對眾人道。
「不過補上天上破洞的好像卻是趕到咱們這兒的那名師叔。」
「就不知道是哪名師叔了,不對,這麼厲害,八成是妙翎宮裡哪位老祖,比我師父還厲害的老祖!」她又道。
如今小林夫子還是十分接地氣,然而見過她一人一劍抵禦巨浪的一幕,村裡的人對她親熱之餘更多了一份尊敬,尤其是村裡的小孩子,加上那名修仙者也是用劍的,不知不覺中,修仙者、尤其是劍修忽然就成了村里孩子們最敬佩的職業,如今再問孩子們將來她們想做什麼,竟是清一色的想要做劍修了。
杏郎們仍然立在山腳下,維持著當時那個保護的姿勢,城牆一樣立在那裡,哪怕他們高高低低並不整齊,好些甚至已經斷開,他們依然立在那裡。
有些人的杏郎活轉了過來,從同伴之間「醒」來,又回到村里自己的家中去了,而更多的杏郎則是繼續無聲無息的立在那裡,仿佛真的只是一棵樹了。
「怕是得讓他們再緩緩,只是依這裡的傳統,如果他們繼續這樣下去,怕不是會和其他杏郎長在一起,真的成樹了……」
那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只有等將來再去他們枝頭請新的杏郎了。
這句話小林夫子沒說,然而村裡的人都猜得到。
「主修木靈氣的修仙者或許有法子,相關屬性的天材地寶搞不好也行,只是我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劍修,仙根里木靈根又差,我暫且沒有法子。」抓抓頭,小林夫子一臉愧疚。
村里人卻已經十分感謝她了。
山腳下的現任杏郎們大部分還活著,雖然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復,也有可能永遠都是一棵樹,可是他們還活著。
而村裡的老杏郎們則……
沒有像現任杏郎們似的交織在一起集體抵禦自然災害,它們的樹幹全都斷了。樹幹碎裂成塊,飄的哪裡都是,再也讓人認不出來哪塊木塊曾是誰家的杏郎。
然而他們的樹根卻都在!
這水太大了,巨浪卷的地面的泥土都跑了,土壤中的樹根這才顯露出來,人們這才發現,這些表面上長在不同人家院子裡的杏樹在地下竟是樹根纏繞樹根,連成一片的,這些樹根牢牢的抓住了下面的土地,還纏繞在房子上,大水過去,她們自家的院牆幾乎都沒了,房子卻基本都在!雖然缺磚少瓦甚至屋頂都有缺的,可是房子的大體結構居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