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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伏晟去了攬月樓,從一個最底層的小頭目做起,慢慢攀升。當他擁有了一點權力,與官府結交之後,就回去殺了當初那個公子哥的全家,這個時候,官府依然裝聾作啞,毫無動作,只宣稱他們得了疫病暴斃身亡。
伏晟找到當初那些縣衙的人,一個一個殺死,用他們來埋葬心裡的仇恨。
當殺完最後一個人時,他再也不會被當年的事情困擾,從此他沒有弱點,變成了真正冷漠無情的人。
他在攬月樓步步高升,以超強的心性手段成了樓主,在江湖上名聲大起,被眾人稱頌敬仰。
這是三個月之後,蘭錦找到的情報。
沈映雪聽他念完,有些感慨地說:「伏晟縱然有罪,追究到底,之所以會這樣,卻是因為這個世道。」
民告官,無論對與錯,先打幾下板子。
這種階級看不見摸不著,卻處處都在。
蘭錦道:「主人決定如何處置他呢?」
沈映雪當然不會對伏晟心軟,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憐的孩子了,他掌握了世界的規則,混得如魚得水,反過來開始迫害他人。作為受害者,沈映雪井不想原諒他。
「他二姐一家還在嗎?」沈映雪問。
蘭錦早有準備,「伏晟這些年從來沒有與二姐相認,但是假作路人,去二姐家裡討過水喝,給二姐送了幾百兩銀子。
「二姐嫁的那戶人家姓張,家裡有幾畝地。丈夫是個勤懇的人,公婆早逝,無需贍養。只可惜她命薄,張哥兒幾年後竟中風了,只剩下二姐一個人操持家務,田間耕種,撫養兒女,還要照顧無法起身的丈夫。正因如此,伏晟才送錢過去。」
沈映雪點了點頭:「那位張二姐在何處?」
蘭錦說:「就在江南的魚鎮,一個叫萬彩村的地方。離著淮城倒是不遠,接過來井不難。」
「好好照顧她,跟她解釋清楚,別嚇到她了。」
蘭錦很不解,他以為沈映雪會當著伏晟的面,用他姐姐來威脅,可要是那麼做,當然是二姐越狼狽倉惶才越好,為什麼要好好待她?
沈映雪說:「當然不是要殺她,先帶她來,我要親自見見她。」
蘭錦得了命令,立刻派人去找張二姐。
張二姐忙碌得很,就算有了伏晟給她的錢,也不敢亂花,只是給丈夫拿了幾幅好藥,他倒是能自己行動了,只是還不能下地幹活。
張二姐最開始不願離家,後來聽說這件事跟她弟弟有關,才將信將疑,安排好家裡,跟著他們來了淮城。
她從馬車上下來,就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比其餘街道更鬆軟一些,像是才被人翻動了,還沒有踩實。
普通的泥路,就算被雨水沖刷過,裡面也是非常堅硬的,甚至還會磨出光澤來。
這裡的路不止軟,而且香。她說不出是什麼味道,有點像大戶人家的丫鬟的桂花頭油,細細地聞,又好像不一樣。
「這裡是哪兒啊?」張二姐有些怕了。
該不會是某些風月場所吧?可是她已經不年輕,常年勞作,風吹日曬,皮膚黝黑,比同齡人更顯老,不值得被拐到這裡。
接他的人很恭敬:「伏晟就在這處,只是見他之前,我家主人想見一見您。嫂子這邊請。」
張二姐戰戰兢兢地跟著進來。
此時已經是深冬,淮城不下雪,倒是雨水不斷,樹上結了一層薄冰,院子裡也很淒冷蕭條。
但是一進來屋,張二姐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暖意,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渾身顫抖的都沒那麼厲害了。
屋裡點著不知是什麼做的薰香,角落裡放著炭盆,窗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寬袍的清瘦年輕人,他低頭看著一個黑色的東西,細長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
這個年輕人的腿上身上蓋了一張銀色的獸皮毯子,他長得很白,比張二姐見過的所有人都白,臉上卻有一片巨大的紅色,像是冬日裡的妖魔精怪,好看的不得了,但又讓人畏懼。
「主人。」蘭錦端了熱茶過來,放在沈映雪面前一杯,又放在地面一杯,「她來了。」
沈映雪回神,放下遊戲機,看著那個打了馬賽克的女人,對她笑了笑:「不必拘禮,請坐吧。」
張二姐慢慢走過來坐下。
「我找你過來的原因,屬下們應該都說清楚了,伏晟確實在這裡,沒有哄騙你。」沈映雪說,「你與他分別多年,想見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卻得先跟您聊一聊,才能決定是否讓你見他。」
「晟兒怎麼了?」張二姐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她就算去串門,也是被女人接見,從來沒和除了丈夫之外男人共處過,而且是個面容如此詭異的男人。
這裡的陳設又雅致,只說冬天裡房間如此溫暖,張二姐就知道這兒絕不是普通人家,眼前這個人,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
伏晟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有交集?
張二姐想起娘家和姐姐的禍事,心臟砰砰直跳。
沈映雪說:「你還不知道吧?他如今可是攬月樓的樓主,三年前統領正道,一起圍攻魔教,把魔教上下一千餘口殺了個乾淨,又弄破了魔教教主的丹田,踩碎他的腕骨,逼的他如喪家之犬,瘋癲彷徨……」
蘭錦:「主人。」
張二姐:「他怎麼敢……」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張二姐訕訕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