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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沈映雪說,「諸成玉,你向左邊轉,往前走三步,摸著牆向右手邊去,那裡有個衣架,衣架上有斗笠,幫我拿過來。」
諸成玉也想為花主做點什麼,證明自己不是沒用的廢物。
他到底年輕,一直遭遇的都是直刀子,沒經歷過多少殺人誅心的事情,沈映雪對他好,他就交付了真心。
聽到沈映雪的吩咐,諸成玉不再掩飾自己的身手,穩穩噹噹地邁出去,按照沈映雪剛才說的移動,靈活地拿下斗笠,交到沈映雪面前,語氣輕輕上揚,「爹爹,給。」
「……別叫我爹。」沈映雪接過來,對著鏡子戴好。
諸成玉有點失落,沒有說話。
沈映雪對外面的人說:「進來吧。」
韓敬推門而入。
他剛才已經想明白了,沈映雪用的並非原本的聲音,那就說明他沒有暴露真實身份。裡面的人一定不是能信得過的,所以才會這樣。
但是也不能確定,義父用如今花主的身份與那個少年交好。
韓敬做足了女子柔美的姿態,慢慢走到沈映雪面前。
沈映雪看到他之後才想起來,怪不得「晶兒」這個名字那麼熟悉,原來她就是「敬兒」,這名字取得太不走心了。
不過韓敬已經來了,省下沈映雪再喊他。
韓敬說:「奴家聽說外面打起來了,荀大人親自處理此事,便想過來看看,有沒有奴家能幫忙的地方。」
黑色的紗幔遮住了沈映雪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他看看韓敬,又看看諸成玉,沉默了很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必了,荀炎可以解決。」沈映雪說,「你來得正好,過來陪我坐一會兒。」
韓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諸成玉的小心思都寫在了臉上。當沈映雪說完這句話後,諸成玉立刻不高興了。
韓敬到矮榻那邊搬了個很低的凳子過來,攬起衣裙,雙腿併攏,依偎在沈映雪身側,乖巧地很,「您有何吩咐?」
沈映雪問韓敬:「你認得他嗎?」
韓敬看了眼諸成玉,笑著搖頭。
他知道花主的人設,荀炎和蘭錦,已經把花主的各種情況都告訴了沈映雪身邊親近的人。
韓敬便伸手,輕輕幫沈映雪捶腿。沈映雪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阻止。
韓敬不愧是在花樓里伺候過人的,按摩的手藝也很不錯,如果諸成玉不想社交,跟著韓敬學按摩倒也不是不行。
諸成玉看不到韓敬的樣貌,只能從聲音中分辨韓敬是什麼人。
花主之前都沒認出來「晶兒」的聲音,現在卻又好像跟她很親近。
諸成玉只知道性,對情並不了解,他覺得這兩個人關係不一般,但是猜不到他們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這個女人是花主的妻妾,那豈不是他的主母,或者姨娘?
她為什麼稱呼花主為主人?也是為了隱藏身份嗎?
沈映雪說:「你好好看清楚了,當真不認識他?」
莫非這個白髮少年有什麼特別之處?韓敬把他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依然沒覺得哪裡熟悉,輕聲道:「不認識。」
諸成玉說:「我是花主的兒子。」
他性格偏激,以前他的世界沒有光,如今有了親生父親,諸成玉不打算放手了。他寧願在光明中轟轟烈烈地死,也不想卑微地活著。
花主怕他受傷,不願公布他的身份,他偏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
韓敬道:「我在外面聽到了,你喊主人爹爹。」
沈映雪看韓敬的神情不似作偽,在這種事情上,他應該不會說謊,看來確實是諸成玉弄錯了。
也不知道諸成玉從哪裡聽說的,認準了自己是他爹,沈映雪還報了個比真實年齡高出來一大截的年紀,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沈映雪道:「我怎麼不知道有你這麼個兒子?」
諸成玉倔強地用盲眼望著他,即便什麼都看不到,也想像正常人一樣,傳達出他內心的情緒。
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花主還是不認他?
諸成玉好委屈,比之前被父親騙到青羽宮那個糟老頭子那裡凌辱還要難受。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吸了吸鼻子,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了。
沈映雪見不得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輕輕嘆氣:「別哭啊。」
諸成玉感覺到了花主的無奈和寵溺,溫暖陌生的情緒包裹著他,似乎可以容忍他的一切。諸成玉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無條件的包容,他因為外表受盡了冷眼,視力變差之後,欺負他的人更多。
諸成玉有時候會覺得自己連個乞丐都不如,唯有這張臉,可以用來換取別人的善意。
沈映雪問:「誰告訴你的,我是你父親?」
諸成玉覺得花主這是妥協了,他不敢放鬆警惕,依然是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哽咽著回答:「我一直都在懷疑自己不是爹爹親生的。」
「他對你不好?」
「嗯。」
諸成玉以為沒有人會在意自己,他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默默舔舐傷口,他不需要別人關心,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憐。
可這一切在沈映雪的溫柔面前潰不成軍。
諸成玉哭著說出自己的過往,他不怕被沈映雪嫌棄,如果花主嫌棄他,他會想辦法殺了這個人,哪怕被簪花巷的其他人殺死,也是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