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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瑾只笑了笑,放下手, 「娘娘身體一切都好,可安心。至於人生不如意之事, 誠然如此。」
他收起東西, 合上藥箱, 沉默許久, 又道:「對於二殿下, 微臣很慚愧。」
初雪亦默然,看著顧懷瑾。
顧懷瑾說:「您原本說,二殿下就拜託微臣了。可臣卻沒有能救回二殿下, 辜負了您的信任。」
初雪仍舊沉默著。
「臣很抱歉。」
初雪終於開口:「你不必抱歉, 生死有命, 富貴在天。」
顧懷瑾笑, 笑里又含了些無可奈何:「生命不一定有命,死於非命,才是世上常態。富貴也不一定是天給的,從一出生起受到的教導, 才更能影響人的一生。」
他眼看說得高深莫測,初雪眉頭漸皺,她不喜歡聽這些大道理,有些厭煩地打斷他的話。
「也許吧。」
顧懷瑾及時收了聲,又道歉:「本不該提及二殿下,叫您傷心了。」
初雪本有些氣悶,可他又這樣說,叫她這氣都不好生下去,倒像在生貞姐姐的氣。
所以初雪還是緩了口氣,開口:「若是因為悲傷而連提都不提,那豈不是會把人忘了。你下去吧,本宮沒事。」
顧懷瑾恭敬退下,在他走後,初雪起身,在廊下站定,天氣還不暖和,風吹著,連心都是冷的。
她不止想念李貞,也想念雨若,想念娘親,阿爹,想念那時美好的日子。
因為再不會有了,所以格外地想念。
她驀地想起李成暄,李成暄是從來不會想念這些的,也不喜歡她想念這些。
當他們在一起獨處的時候,她以前偶爾會懷念已經失去的東西,但只要那些東西和李成暄無關,他就不喜歡。但他從不會直白地說,他只會流露出些許的破綻,讓初雪抓到尾巴。
然後初雪就會改,會轉而說別的話題。
這曾經是他們的默契,她曾以此為驕傲。
可是如今她漸漸感覺疲憊。
李成暄是她世界裡珍貴的人,她不願意失去他,想抓住他,故而討好。可如今卻漸漸覺得自己要抓不住他了。
不遠處的青空之下,有成群的飛鳥飛過去。
*
柳七回來復命,李成暄坐在椅子上處理政務,頭也沒抬,詢問:「她是何反應?」
柳七如實回答:「娘娘很高興。」
李成暄輕笑了聲,「她在做什麼?」
柳七一頓,還是誠實回答:「與陶司珍說話。」
李成暄抬起頭來,柳七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頭頂,許久。
他只好將頭低得更低,聽見那人起身,腳步聲漸近,在跟前來回踱步。
李成暄打量柳七,「你幾時有戴香囊的習慣?」
柳七呼吸一凜,下意識認錯:「卑職下回不敢再犯。」
李成暄又笑了聲,輕飄飄地,腳步聲從他身邊遠了,又回到那椅子上。
「那個陶司珍,是什麼來歷?你可有結果。」
柳七答:「卑職查過了,身份是假的。」他本應說出那日他救過她,可一念之差,還是瞞下了。
「知道了,下去吧。」李成暄命他退下。
自勤政殿出來的時候,竟開始下雪。一面太陽還高掛著,一面卻又下雪。
柳七握著自己的劍,自廊下離開。
*
這天氣實屬詭異,初雪出來看,雲芷跟著,給她披了件衣服。
「這也是奇了,頂著太陽下雪。」
初雪點頭,雲芷又勸她進門,「外頭冷咱們還是進去吧。」
初雪又嗯了聲,隨雲芷進門去,臨走前又回頭看一眼天,頗有些感慨:「不知道春天幾時才來?」
第50章 五十 「對不住。」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往年早, 初雪出門都有人跟著,處處小心仔細。
她由雲芷扶著,在長信園的走廊里走過一圈, 走累了,這才在亭子裡坐下。春暖花開時節,嫩枝抽芽, 滿眼鵝黃新綠, 團以花團錦簇,叫人看來心情轉好。雲芷替她端茶倒水,捏肩揉臉。
她捧著肚子,閉著眼, 感受春風拂面,輕而柔, 舒緩心情。按說不該嘆氣, 卻不由嘆氣。
雲芷笑了聲, 「娘娘怎麼還嘆氣?」
初雪搖頭, 她只是覺得該嘆氣, 就自然而然地嘆氣了。
這話她沒講出口,近來她常有這種感覺,許多話可以講, 但似乎沒有必要講。
初雪淺抿了一口蜂蜜水, 和雲芷說話:「陶司珍呢?」
雲芷放下手, 在一旁站著回答:「已經差人去請了。」
初雪點點頭, 又閉目養神。
約莫過了一盞茶,聽得人通傳陶司珍到。陶綺羅福身行禮,「參見娘娘,路上耽擱了, 還請娘娘見諒。」
初雪笑了笑,搖頭道:「無妨,坐吧。」她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陶綺羅坐下,微笑開口:「娘娘近來身子可好?」
初雪點頭:「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被幾個太醫貼身伺候,哪兒能不好麼?
「綺羅近來如何?」
陶綺羅笑答:「臣也很好,不過近來有些忙。」
「是有些忙。」初雪漫不經心接話,近來宮中事務繁忙,按理說許多需要她操心,但李成暄特意破例,讓底下人代勞了。
如此一來,初雪便得了空,只可惜苦了她們。
初雪捧著杯,想到這兒,囑咐雲芷送些賞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