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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一樣恐懼於生命的流逝。
戚雲遙這一跤摔得異常狼狽,膝蓋、手腕處全部磨破了皮,一股又疼又辣的感覺,在他的皮膚上蔓延著。
這哪還有一點大易七皇子的樣子呢?
見狀,剛才那個一個勁磕頭的太監,還有守在外面的小宮女全都走了進來,他們趕緊將戚雲遙扶了起來。
「殿下,您快回榻上,看看這傷嚴重不嚴重!」
就在摔倒的那一剎那,戚雲遙的臉頰上已經綴滿了淚水。聽到宮女的話,戚雲遙想要讓她們閃開,但是等張開了嘴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你……」
戚雲遙的喉嚨,就像是糾在了一起般,一重接一重的窒息感,如海浪一般向他襲來。
「阿晝……」
戚雲遙努力調整呼吸,終於從嗓子裡擠出了這兩個字,然而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聽到。
宮女和太監們一起走了上來,將戚雲遙扶起,讓他重新坐在了床榻邊。
他們看到,戚雲遙那隻貼在腿面上的手,正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這裡的宮女太監,全都是跟戚雲遙一起從華章宮來的,可以說是一直都在他的身邊。而這十多年時間,他們真的還從沒有見過戚雲遙這麼失態過——往常戚雲遙就算是再怎麼任性,再怎麼不像個皇子,身上都是有貴氣在的。
可是現在的他,卻狼狽的像是一直落水狗。
叫完「阿晝」這兩個字後,戚雲遙是徹徹底底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甚至連動都沒有辦法動。
他滿腦子都是「解藥」這兩個字。
戚雲遙雖然犯了錯,但畢竟是皇子,這一次除了太監和宮女外,皇帝還派了太醫跟著他。甚至除此之外,戚雲遙私下裡也有不少的金銀。
最近一陣子,戚雲遙在想方設法,從民間還有宮內搜尋解毒的法子。
然而至今他仍舊一點收穫都沒有。
是啊……自己還沒有找到解藥。
一想到這裡,戚雲遙的心剎那間便冷了下來。
阿晝命懸一線,而他的生機,除了受傷以外,更多的是自己斷掉的。
此時自己到底有什麼臉面再去見他呢?
……
這一天,裴如晝被直接送到了太后所在的正殿去。
儘管周圍的太醫都說,裴公子怕是救不回來了,要是死在宮裡的話,難免有些……晦氣。但太后還是守著他,不叫人動。
這一夜,太醫將宮裡的什麼參湯、靈芝,全部給裴如晝灌了一遍,甚至就連東宮裡的好東西,也全都送來了。
可是直到天將要亮的時候,裴如晝依舊沒有一點緩過來的跡象。
他就這樣靜靜躺在榻上,看上去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離近就能看到,裴如晝的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沃雲宮主殿面積極大,此時擠滿了人。不但太醫們在這裡忙前忙後,甚至就連年紀已經很大的太后,也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她守在裴如晝的身邊,那雙因為蒼老而變得粗糙的手,就這樣輕輕地握著裴如晝的手。太后半天也沒有說話,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太后竟然慢慢地拿起帕子,擦掉了眼角處的一點淚水。
周圍跟了太后幾十年的太監、宮女都覺得無比意外,誰都知道,太后年輕的時候,可是從亂世里走來的。
在大家的印象之中,這個女人似乎永遠理智冷靜。至少……不曾這麼落寞。
就在太后用手帕擦眼角的時候,不遠處身著青衣的殊明郡主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
聽到聲音,太后轉過身去皺眉說道:「殊明你這可又是做什麼呀?」
殊明郡主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朝著太后磕了兩個頭。
過了一會,殊明郡主終於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說:「太后娘娘,等晝兒的病好了……兒臣想回晝蘭關。」
「這……」
聽到這裡,太后猶豫了一下。
她雖然早就知道,這個自己當做女兒看大的郡主,早晚有一天會回位於邊關的家去。但她們這才相處了不到一年時間,太后心中還是萬分不舍……
在從沒有離開過中原的太后的眼中,晝蘭關那個地方就象徵著荒蠻與落後。
但是太后又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只聽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終於點頭說:「好……哀家不留你,到時候你就去給皇上說吧。」
來鳳城也不過短短几個月時間,裴如晝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太后雖然沒有將他從小看到大,可是看到裴如晝現在這個樣子,太后也是於心不忍。
房間內再一次沉默下來,眾人的耳邊只能聽到太醫匆匆的腳步聲。
「太后娘娘,您先休息一會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一直站在太后身邊的人終於開口了。
「哎……」太后看了他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還是沒有一點離開的意思。
說話的人是大易太子戚羿宿,他也在這裡呆了一夜。而在說這句話前,戚羿宿發了許久呆。
戚羿宿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裴如晝竟然會救自己……畢竟他們兩個人前一陣子才不歡而散。
甚至前一陣子的流言蜚語,也可以算作自己給裴如晝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