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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戚雲遙在皇陵那裡的時候, 時不時的還可以知道外界的消息。然而自從當權者變成戚白里之後 , 戚雲遙便再也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這年初春, 他終於離開了皇陵,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華章宮。
現在時間還早,雖然已經入了春, 但是樹枝上依舊掛著一點薄薄的露水。一陣微風吹來,只覺遍體生寒, 好像忽然間回到了冬天似的。
當真是應了「春寒料峭」這個詞。
身穿青衣的戚雲遙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名太醫,這是先帝派來的。當初先帝本來只想讓太醫跟在他身邊簡單照料一下,以防萬一。但沒有想到, 從前對醫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戚雲遙, 在到了皇陵之後,竟然與他學起了醫術來。
太醫後來才知道, 戚雲遙做的這一切, 都是為了解裴如晝身上的蛇毒。
離開華章宮這麼長時間, 戚雲遙的氣質看上去沉穩了許多。
如今一下馬車,華章宮裡面的宮女太監都在暗戳戳地打量著戚雲遙。
畢竟在離開這裡之前, 戚雲遙曾是宮中最受寵的皇子。而一夕之間失勢, 現在又回到往昔生活的地方,凡是個人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觸。
這些人想看看, 落魄之後的戚雲遙該是如何看待如今的一切的。
但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下了馬車之後,戚雲遙竟然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這座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華麗宮室, 接著就轉身向太醫問道:「先生上次說的方子, 當真有用嗎?」
方子?
那些正在聽他說話的人都吃了一驚。
他們怎麼不知道, 七殿下什麼時候喜歡醫術了……
聽到戚雲遙的問題,太醫趕緊點頭說:「當然,殿下。一定有用。」
「那就好!」聞言,戚雲遙的臉上也漾起了一片笑意,同時心頭一松。
初春時節,天上下著毛毛細雨,遠遠看去霧蒙蒙的。
而這一刻,當戚雲遙抬頭看向天空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雲霧也消散了一點。
……毋庸置疑的是,戚雲遙是一個聰明的人,他去了皇陵開始才學醫,而現在竟然與那太醫一起在古籍中尋到了一些解蛇毒的法子。
戚雲遙一邊與太醫一道向前走,一邊對對方說:「我想見見如晝……哪怕他不會原諒我……」
說到這裡,戚雲遙忽然笑了一下,接著又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他是一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只要他好就行。
那太醫和戚雲遙一起被困在了皇陵之中,他也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外界都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聽到戚雲遙的話後,太醫只是點頭。
戚雲遙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一定要治好裴如晝,為他解了身上的蛇毒。除此之外,他偶爾也會感慨一下裴如晝身上的赫赫戰功。
而正說話的戚雲遙沒有看到——聽到自己說的話之後,周圍人的臉色都變了,那些正帶他去住處的太監宮女們對視一眼,面色忽然變得無比蒼白。
他們以為戚雲遙瘋了。
後來又聽了幾句,戚雲遙身邊的一個太監,竟不小心在地磚上絆了一下。
若放在往常,喜歡為難宮女太監的戚雲遙,一定要借這件事做做文章,或者大發雷霆。
然而現在,看到那太監的動作之後,他只是淡淡瞥了對方一眼,然後輕聲問:「怎麼如此不小心?」
說話間,戚雲遙的步伐還是那麼的快,他迫不及待想要見裴如晝,想要在這初春時節看到對方。
也正是這一眼,戚雲遙終於發現那太監的臉色很不對勁。
他看著自己,好像是在恐懼著什麼。
「你怎麼了?為何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戚雲遙停下腳步,皺著眉毛向對方問道。
聽到他說的話,那太監忽然跪在地上,哐哐向他磕起了頭。不止如此,周圍其他太監宮女也一起跪了下來,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詭異。
戚雲遙的心中突然一驚,然而他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眾人只看到,戚雲遙朝他們這些人笑了一下,然後裝作渾不在意的問:「怎麼了?怎麼忽然跪下?」
這次戚白里不知怎麼回事,忽然開了大恩。他不但將戚雲遙從皇陵裡面放了出來,並且還命他十日之後去封地。
去封地對於別的皇子來說,與流放沒有任何區別。然而對於已經失去了自由的戚雲遙來說,卻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
戚雲遙只想在這十日裡再見裴如晝一面。
他強行壓住心中可怕的想法,以及不好的念頭,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的絮絮叨叨的說:「有什麼事你們便直說,不要耽誤我的事情。處理完宮裡的事情之後,我還要去鎮西大將軍府。」
鎮西大將軍府。
戚雲遙看到,聽見這幾個字之後,周圍人的臉色變得更加差。
尤其是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宮女。她跪在地上,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此時已經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
——他們都覺得戚雲遙瘋了,而個別幾個不覺得戚雲遙瘋的人,則是怕他知道真相。
鎮西大將軍……他已經……死了。
眾人都知道不能觸這個霉頭,不能告訴戚雲遙真相。
然而那個宮女的年紀實在是太小。她不知道如何糊弄戚雲遙。
只見身穿錦衣的戚雲遙,慢慢地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