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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動作一僵。
赫連危琊壓低了聲音說:「不……對不起。」
對不起?
裴如晝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三個字究竟是為什麼,便覺戰馬忽然加快了速度。
赫連危琊在他耳邊說:「我帶你走。他們沒有想過贏,這一仗只是為了殺你……」
不等裴如晝反應過來,戰馬疾馳,兩人以最快速度向風雪之中衝去。
凜冽的寒風下,已經負傷的裴如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第46章 最後一步
赫連危琊說的沒有錯, 郁布的騎兵再怎麼厲害,也比不上一路越戰越勇,從晝蘭關打到郁布的那些大易人。
最重要的是, 郁布的人熟知中原的一句話「擒賊先擒王」。誰都知道,裴如晝就是大易軍隊裡的主心骨,要是沒有了他,整個軍隊都將會分崩離析。
要是他們想贏的話,最應該做的,就是不擇手段殺了裴如晝。
這一次, 大易的軍隊已經打到了郁布王庭,他們當然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裴如晝死。
按理來說, 裴如晝的雪蟄已經是萬里挑一的良駒了, 但是直到這一刻,裴如晝還從不知道原來有馬能夠跑這麼快。
裴如晝身上的傷口, 都在隨著馬馳騁的方向顫抖著。
也正是這個時候, 裴如晝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匹馬跑的這麼快,是因為身上不知什麼時候, 被人刺進去了一支箭。
馬兒受驚之後,便不要命似的向前奔去。
「你瘋了嗎?赫連危琊,放我下來!」
裴如晝本能地想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別動如晝, 要是現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風雪將赫連危琊的聲音吹散, 裴如晝只能模模糊糊聽到對方在說什麼。也正是說話間, 裴如晝看到就在不遠處, 雪蟄竟然也一直跟著自己跑!
「該死……」看到雪蟄, 赫連危琊轉身用西域話罵了好幾句, 他想要嘗試著甩開後面那匹馬。可惜嘗試幾次都沒有成功,終於還是當做沒有看到它存在一樣向前而去。
裴如晝不知道赫連危琊的身份,不過倒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只見對方找准了一個方向,便盡力向前狂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沒過多長時間,風雪驟停,裴如晝看到赫連危琊將自己帶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緊接著,一直跟著他的雪蟄,也停了下來。
白色的駿馬打了一個響鼻,它小跑到裴如晝的身邊,將主人擋在了身後。
樹枝上的雪簌簌落下,裴如晝只冷冷地看了赫連危琊一眼,便扶著劍艱難地起身,靠在樹上打算拿傷藥處理傷口。
赫連危琊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裴如晝再見面的時候會是什麼樣。裴如晝會不會恨自己?他會不會不承認自己就是若舟?
總之,他已經有了無數種設想,但是其中卻並沒有裴如晝會不與自己說話這一項。
亦或是,其實赫連危琊早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但是他不願意承認與深思。
只見一身紅衣的裴如晝,咬牙從袖子裡取出傷藥,再沉默著灑到了手臂上的傷口處。這傷藥消毒的效果的確不錯,但是撒在身上的感覺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但是赫連危琊看到,裴如晝從始至終也不過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而已。
等將肉眼可見的傷口處理好後,裴如晝依舊沒有對他說一句話。少年轉身牽著馬,作勢要朝風雪中而去。
這個時候,赫連危琊終於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裴如晝的手腕:「如晝,你現在離開這裡,就是送死。」
「送死?」裴如晝終於搭理赫連危琊了,他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說,「不然呢?讓我扔下他們,一個人躲起來嗎?」
說話間,裴如晝身上的傷口還在繼續滴血,一滴暗紅突然墜在雪地中,壓下了一片白雪。
赫連危琊壓低了聲音,咬著牙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如晝我沒有騙你,這一次郁布的軍隊,就是向著你來的……你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聽到赫連危琊的話,裴如晝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忽然轉身看著他問:「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對我說這番話的?當初去鳳城華章宮裡刺殺皇帝與太子的人,不就是你嗎?怎麼現在一幅想讓我贏的模樣?」
裴如晝的語氣,鮮少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他本身只是想要嘲諷赫連危琊一下,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音剛一落,對方竟然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赫連危琊對裴如晝說:「我姑姑是郁布的王后。」
聽到這句話,裴如晝不由一愣,顯然他沒有想到,赫連危琊真的會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儘管裴如晝知道,對方講這些只是為了拖延自己的動作,但是聽到這裡之後,裴如晝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
「……我們郁布和你們易朝不一樣,我的家族生來就是奴隸,我小的時候,的確和你想的一樣是一個沙奴。」
是的,裴如晝當初救赫連危琊的時候,便將他當做了沙奴。
「如晝坐吧,放心。你們大易不是有一句話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你活著,他們找不到你,那這一仗便不會持續多久。」裴如晝覺得,赫連危琊的語氣有一些奇怪,但具體怪在哪裡,他卻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