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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雲遙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死死地盯著裴如晝,淚水就那樣不受控制的一顆顆向下滾。
「阿晝,對……對不起。」
戚雲遙不敢張口,他害怕自己的語氣將心底的秘密泄露。
阿晝,還有知道這件事的大部分人,僅僅曉得一半真相。
自己其實沒有恨裴家的資格,畢竟……賢妃沒有死,甚至她還是被裴如晝救下來的。
但是戚雲遙不敢說,他怕自己說了之後,裴如晝會離自己更遠。
和微笑一樣,眼淚對曾經的戚雲遙來說,也是一個武器。他很少真心哭泣,此時就是那為數不多的真心時刻。
可是很明顯,裴如晝並不吃他這一套。
方才遠遠站到一邊去的宮女和太監,也都已經看到了這邊的情況——戚雲遙已經被雨淋了個透。
現在戚雲遙將要去守陵一年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
所有人都知道,七皇子或許做錯了什麼事,不再受到皇帝的寵愛。
但無論再怎麼做錯事,他都是大易的皇子。
他們這些在宮裡當差的人,看到皇子淋雨不能無動於衷,只不過……看七殿下現在的樣子,他顯然不是隨便勸勸就能勸動的。
要是因為這件事再觸了他的霉頭,那可就不好了。
裴如晝看到了不遠處宮女太監糾結的表情,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一邊的花架旁拿起一把油紙傘,向戚雲遙走了過去。
「殿下,雨下大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單單聽語氣,好像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其中送客的意味,卻明顯地不能再明顯。
裴如晝現在很累,既有大病初癒後身體上的疲憊,更有心理上再也不想看戚雲遙一眼的疲憊。
他知道,守皇陵代表皇帝將這件事輕拿輕放,而戚雲遙的父皇都這麼做了,自己當然也不能揪著不放。
自己不能任性了。
從前無憂無慮的裴如晝,不知道終於在什麼時候意識到——裴大將軍陣亡後,他就是這個大家族的主人。
自己一言一行,每一個決定,代表的都是整個裴家,甚至於整個晝蘭關。
裴如晝向前走去,也走進了雨幕之中。
那把暗色的油紙傘,就那樣靜靜地躺在裴如晝的手中。
看到裴如晝的衣袖被雨水打濕,戚雲遙終於如夢初醒般抬起了頭。
裴如晝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傘又拿高了一點。
戚雲遙不想走,但是他更不想看到裴如晝再因為自己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雨越下越大,一時間戚雲遙甚至有些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個人 。
他緩緩地抬起了手,然後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戚雲遙用盡最後一絲勇氣,將傘從裴如晝的手中接了過來。
「阿晝,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如晝就已經退回到了房間中。
明明相距不過一步,可他們卻一下處在了兩個不同世界中。
關門時的吱呀聲,被雨聲徹底掩蓋了過去。
等到戚雲遙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中就只剩下了一把油紙傘。
戚雲遙遲遲不將傘撐起來。
「殿下……」
見狀,終於有個宮女走過來,輕聲提醒了一下。
可戚雲遙只是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一丁點其它反應都沒有做。
初秋的雨水,將戚雲遙身上所有溫度都帶走了。
可他依舊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雨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戚雲遙方才一步步後退。他依舊緊緊攥著那把油紙傘,沒有一點撐開的意思。周圍的人看到了雖然著急,卻不敢靠近。
於是這一天,沃雲宮的宮女和太監都看到——從前不可一世的七皇子,握著一把油紙傘在裴如晝的住處外站了不知多久,等到立在屋檐下的他們,都被冷風吹得想要換上厚衣的時候,戚雲遙這才緩步離去。
他直接走進了雨幕中,依舊沒有撐開手中那把傘。
不甘心,戚雲遙不甘心就這樣。
在離開沃雲宮的那一刻,他忽然回頭,將目光落到了這座龐大宏偉的建築之上。
戚雲遙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鳳城、皇宮,還有……裴如晝。
他攥緊了手中的油紙傘,默默地咬緊了牙關。
戚雲遙想,自己會回來的。
而他也要裴如晝回來……
既然是中毒,那一定能會有解藥。
自己一定能讓阿晝,回到往常的樣子……
*
裴郁風一向都不怕戚雲遙,但是這一次,直到裴如晝關上門,站在他身後的裴郁風都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等裴如晝輕嘆一口氣,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半涼的的茶水,裴郁風這才緩過神來。
「哥!你都濕透了,趕緊換個衣服吧?」裴郁風記得,哥哥總是不在意身體,從小淋雨吹風都是常事。但現在和在晝蘭關的時候可不一樣,裴如晝剛才毒發,怎麼能淋雨呢?
從前沒心沒肺的他,也開始著急了。
「嗯……沒事。」裴如晝嘴上說著沒有事,但實際上他剛剛坐下就發現,自己的腦袋已經開始暈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卻並不急著休息或者換衣服。
裴如晝在想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