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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戚白里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他怕得到一個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就像裴如晝不似大多數貴族子弟那樣在意傳言一樣,戚白里也和本朝的大多數人不一樣。他在衛國皇宮長大,並不在意所謂的倫理綱常……早在中秋那天,將禮物送給裴如晝的那一刻,戚白里的心中便覺察出了那份特殊。
他對裴如晝,並不像裴如晝對他一樣單純。
戚白里既想知道裴如晝對自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但又不敢知道。
因為雖然不曾開口問,但是答案他卻早就猜了出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裴如晝對自己,或許就像對任何一個朋友般。
裴如晝和戚白里在小院裡面走了一會,戚白里身上好像還有公務要忙,聊了一陣子之後,便離開了這裡。明明戚白里一直將情緒藏在心底,可是今天裴如晝莫名感覺,他好像有一點不開心?
彼時裴如晝以為,皇帝雖然這麼說了,但是離自己回晝蘭關還有一段時間,自己一定能與戚白里說清所有問題。
但他沒有想到,意外來的這麼快。
*
萬壽節當日。
從傍晚開始,皇宮四處就熱鬧了起來。而現在夜色已深,華章宮裡面更是熱鬧。
舉辦壽宴的地方名叫知泉宮,它憑山而建,自遠處眺望,壯觀的建築群將山體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進去之後才能見識到什麼叫做別有洞天。
一身紅色錦袍的裴如晝,和禁軍中其他幾位有爵位的少年一起,站在離皇帝最近的地方。裴清宴的眼前是繪滿祥紋的廊柱,耳邊則有潺潺流水聲,那是從山上引來的清泉。
此時除了還在守陵的戚雲遙外,所有皇子公主都坐在了席間,表面上看也算是其樂融融。
就像華章宮的建築風格一樣,大易上層人士喜好奢靡之風。
這一場晚宴,不只有八方獻禮,更有來自西域的舞姬表演大易不常見到的歌舞。
一時間,知泉宮裡面變得極其熱鬧。
大概是在邊關長大的緣故,裴如晝對軍營這種東西,天生都很敏感。從來禁軍的那天起他就注意到——禁軍這地方,雖說是大易最重要的一支守軍,但實際內部並不嚴格。
比如現在,守在皇帝身邊的,並不是武藝最高強,或者經驗最豐富的,而是出身最好的人。
這些少年中有許多人和自己一樣,剛來禁軍還沒有幾個月時間。而從來都沒有在真正的邊塞歷練過的他們,並沒有什麼危機意識。
裴如晝看到……不遠處和自己相熟的那個名叫解盺思的少年,現在就在偷瞄著不遠處的樂女。
裴如晝直覺這樣的情景有些危險,他緩緩地握緊了手中長劍。
說起劍,裴如晝也覺得不對勁。
平日皇帝身邊的禁軍、侍衛什麼的,都是不能攜帶兵刃的。而像今天這樣,因為盛典而佩劍,也只能佩沒有開刃的那種劍。
要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問題,真的是一點便宜都不占……大概是第一次以禁軍的身份參宴,裴如晝忍不住到處觀察,並胡思亂想。
算了算了,想了一會後,他趕緊將剛才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壓了下去。
然而意外正是在這個時候降臨……
知泉宮入口處的屏風旁,有一盞巨大的油燈,它是仿照神話傳說中金烏棲息的大樹鑄造出來的。遠遠望去燈火輝煌很是好看。
除了好看以外,這盞油燈點燃之後,還會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向外蔓延。
剛才裴如晝聽宮女說,這個香氣有一點安神的作用,現在果然就像她說的一樣,在知泉宮裡待久了,人雖然不至於提不起精神,但注意力卻逐漸分散了起來。
要是裴如晝現在不是禁軍,只是來參加宴會的裴家公子的話,八成也已經跑了神。
但作為一個頗有責任心的人,裴如晝還是努力集中注意力,觀察著四周。
她看到一身紅色紗衣的舞女,在跳完一曲後緩緩低頭,後退著走了出去。而就在將要走到門口的那一刻,一根長長的銀針,忽然從她那薄薄的衣袖裡面飛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此時那個舞女已經走到了門邊,在場眾人的注意力,早就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只有裴如晝看到了這個動作。
「當心!」
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站在皇帝不遠處的裴如晝,立刻將長劍向外送去。
他手中這把劍的劍鞘也是銀質的,雖然沒有出鞘,但在劍鞘與長針相碰的那一秒,還是發出了一陣極其清脆的撞擊聲。
這一下,知泉宮裡的人總算是發現了異常。
「護駕!」林公公大喊一聲,周圍的禁軍全部將劍拔了出來。
從那一個舞女開始,周圍十多個舞女、樂師打扮的人,竟然同時將藏在衣袖裡的武器亮了出來。
「哇……」儘管是第一個看到銀針的人,但是見到這樣的場景,裴如晝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是真的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景。
知泉宮實在太大了。
平常氣派好看的宮室,在此時也成為了障礙。
在禁軍的護衛下,來參加萬壽節的貴族紛紛離開。就在這個時候,裴如晝發現有一個人忽然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是戚白里。
本應該離開這裡的戚白里,非但沒有在第一時間和眾人一起走出知泉宮,反倒是折了回來,到了最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