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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說, 偷偷地。
晝蘭關守城的將軍有意栽培他, 裴如晝的表現也非常的好。幾仗下來,他所統帥的軍隊規模越來越大。
從幾百,到幾千,到幾乎全軍。
一開始的時候,跟在裴如晝身邊的人,大多都是他的髮小,或者說早就已經認識他的士兵。大家和裴如晝相處起來非常自然,也沒有真正地將他當做將領看待。
但是現在,隨著手底下人數的增加,士兵們對他了解也變了——鎮西大將軍之子,用兵如神的將星。
所以說,大家明明都是同齡人,甚至很多士兵的年紀比裴如晝還要大,但是他們對裴如晝更多的,是敬畏之心和崇拜之意。
裴如晝並不適應這種感覺,但是現在的他卻也知道,自己必須承擔住這份厚望,還有隨之而來的壓力。
太陽落山了,裴如晝自然也很冷。但是他只能在沒有人的時候表現出來,在人前他永遠都是那個無所畏懼,無所不能的小將軍。
裴如晝身上的這套盔甲並不厚重,然而等到天色暗下來之後,這東西涼的速度卻一點不比重甲慢。
「好冷啊。」少年輕輕地嘟囔了一聲。
裴如晝想要從沙丘上下來,然而他剛一抬頭,便忽然在前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戚白里?
「不可能吧?」
裴如晝愣了一下,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現在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天上只剩下了一點點光亮。對於裴如晝來說,前面那也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而已,若是普通人看到了,恐怕連前面那個地方到底有沒有人都不能確定。
裴如晝忽然想起,前一段時間是有人跟他說,再過上一陣子鳳城要來人,但是他真的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戚白里。
畢竟他可是未來的皇帝。
在之前的千百年的歷史裡,還從來沒有一個皇帝,或者未來的皇帝到過這裡。
晝蘭關這地方,在大多中原人眼中,就是世界的最角落。
裴如晝明白,晝蘭關這地方他雖然喜歡,並覺得沒有哪兒可以替代,但是在其他人的眼裡,卻是一個荒莽而落後的象徵。
不過他卻覺得,戚白里不會覺得這裡荒蠻,畢竟自己之前給戚白里說這裡的時候,少年都表現的非常有興趣。
但話說回來,無論戚白里有沒有興趣,現在邊塞正在打仗,連在晝蘭關世代居住,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的人,都已經舉家向著中原而去。
更別說跑到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來了。
想到這裡,裴如晝的腳步忽然停頓下來。
然而就在他愣在這裡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的那個身影,邁步向前而來。
在沙漠上行走,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人給沙子十分的力氣,它會還給你三四分。甚至有的時候,有流沙向下陷落,人不但沒有辦法向前走,還會緩緩向後滑去。
可在裴如晝看來,遠處那個人幾乎是一眨眼間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還沒等他說什麼,來人便忽然將裴如晝抱到了懷裡。
藏在他腦海中的那個身影,忽然變得清晰。
真的是戚白里——裴如晝後之後覺的在心中默默說道。
這種淡淡的冷香,似乎只有戚白里的身上才有。
上一刻裴如晝還覺得冷,沒想到這一刻就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裴如晝忽然想起了自己離開京城那一天聽到的琴聲,明明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但是在被對方擁抱住的那一刻,時間好像突然消失了。也不過是剎那之間,裴如晝就放鬆了起來。
無論再怎麼戰功赫赫,被人寄予厚望,裴如晝也不過都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而已。
他表面上從不表現出來,可實際上卻感受到了無比沉重的壓力。
終於在遇到戚白里的這一刻,裴如晝卸下了自己心上的盔甲。
而在擁抱的同時,裴如晝在感受到這個擁抱溫暖的同時,又下意識地發覺——幾個月沒見戚白里,他似乎又長高了許多?
裴如晝印象中的那個清瘦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比他高了大半個頭。戚白里的懷抱不但溫暖,而且非常有力。
裴如晝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一些沉溺這樣的感覺。
他趕緊將這種想法從腦海中擠了出去,裴如晝輕輕的笑了一下,想要放開戚白里,並說:「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想見你。」戚白里的答案非常直接,非常簡單。
感受到裴如晝想要掙脫自己的懷抱,他終於緩緩地將少年放了開來。
戚白里從來都沒有穿過盔甲,他不知道裴如晝現在有多冷,但他只知道裴如晝的眼神,變得與之前不一樣了。
他眼神中那些特殊的光亮,變得更加耀眼,但同時整個人的氣質,又愈發的內斂沉穩。
在戰場上歷練一番的少年,就像是長出了刺的花枝,看上去竟更加明艷。
戚白里的眸色忽然變深。
裴如晝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此時他已經與戚白里並肩向著前面走去了。
「之前有人告訴我鳳城有人要來,真沒有想到會是你。」裴如晝笑著說道。
「我想來見你,正好有這個機會。」戚白里說。
若是在幾個月前,裴如晝聽到戚白里說這話,一定會很開心。但他今天停頓了一下,忽然轉身,用無比嚴肅的目光看向戚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