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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很多景,在看慣了奢華的戚白里心中都有一些劣質。但是他卻無比喜歡這裡,因為這裡是裴如晝生活的最久的地方。
裴郁風雖然隔三差五的就要回家一趟,但是他每次都直奔目的地,也就是家人們生活的小院而去。
他方才猜,戚白里應該也是想去看看裴如晝曾經生活的地方。
但是對方是一國之君,裴郁風總歸不能打斷戚白里的步伐,告訴對方小院在另外一個方向吧。於是裴郁風便一直沉默著,一邊跟在戚白里的背後跟著他一起將這一座園子轉了一圈。
和鳳城不一樣。
晝蘭關這邊很少下雨,植物的生長速度也比較的慢。因此,雖然將軍府裡面已經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但是亭台樓閣之類的荒廢程度,卻遠遠比不上皇都里。
要是忽略地上厚厚的沙子,還有色彩不同往昔的樓閣,乍一眼看去,還真的和從前差不了太多。
裴郁風是一個外向的人,他非常的健談。
所以走到這裡之後,裴郁風也忍不住給戚白里說:「這邊是書房,我們小的時候就在這裡讀書。」
裴郁風原本以為戚白里不會回答自己的話,可是與他想像的不同的是,聽了自己的話之後,身為皇帝的戚白里竟然轉過來用很禮貌的語氣問自己:「我可以先去看看嗎?」
「啊?」聽到戚白里問題之後,裴郁風趕緊點頭說「當然陛下。」接著他便走向前去,輕輕的把門推了開來。
雖然裴郁風早就有準備,但是在門開的那一剎那,還是有厚厚的灰塵從上面落了下來。
戚白里的視線也被這灰遮了起來。
他屏住了呼吸。
周遭的一切也因為那灰塵變得不太真切,就在恍惚之間,戚白里甚至覺得自己來到了夢境之中。
他忽視了在自己身邊的裴郁風,徑直走到了房間之中。
鬼使神差的,戚白里走到了房間最裡面的那一個多寶閣邊。
「陛下,這裡……」裴郁風嘴裡面一個「髒」字還沒有說完,戚白里手指頭就已經碰到了那木頭架子上。
算了算了。
畢竟也是生長在晝蘭關的人,裴郁風打心眼裡對戚白里沒有什麼敬畏之心。
看到戚白里的手已經動到了那髒髒的東西上,裴郁風並沒有和鳳城太監宮女一樣哭天喊地。他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將視線默默地移開。
反正這裡也沒有什麼東西,裴郁風想看就看吧。
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但就像是戚白里感覺到的那樣,裴如晝和裴郁風兩個人的性格,還有愛好都不一樣。裴郁風生來就喜歡舞刀弄槍,一點也不喜歡讀書寫字。
所以這一間書房他真的很少來,更不太清楚書房裡面到底都擺放著什麼東西。他只大概知道,這裡面很多書稿還有本冊都是裴如晝當年留下來的。
竟然戚白里想看,那就給他看吧。
此時戚白里完全沒有時間去想裴郁風到底在後面做什麼想什麼,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眼前這個小冊子上。
這個冊子應該是裴如晝練字用的。
戚白里看到,那冊子的封面上面龍飛鳳舞的用著不同字體抄著詩。
按理來說,這雖然也是裴如晝留下來的東西,但怎麼說都無聊了一點。戚白里理應對他不感興趣才對。
可是冥冥之中,戚白里的手還是碰到了這裡。
他實在是太了解裴如晝了,戚白里能夠看出來,眼前這些書冊上的字體,要比裴如晝當年在鳳城的時候顯得成熟一點點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裴如晝回家之後。亦或者是他當年在行軍打仗的間隙寫的。
戚白里原本想的是——他還從未了解過裴如晝喜歡什麼詩,又讀喜歡什麼書。
若是能夠從裴如晝平常練字所選用的詩句之中,讀出這一點的話,那麼時隔多年,自己便又與裴如晝貼近了一點。
而除此之外,這個時間,更是賦予了那書冊不同的意味。
或許從裴如晝當年行軍時愛讀的詩中,也能感受到一些他當時的心情吧。
戚白里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做足心理準備之後,他終於將書冊翻了開來。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1]
他看到這句詩被裴如晝反覆的寫。
……而當年戚白里來找裴如晝的時候,也曾聽到過這一句詩。
恍惚之間,琵琶聲好像又出現在了戚白里的耳邊。
他的心情無比複雜,甚至心臟都生理性的糾痛起來。
戚白里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能忍痛的人。
可是現在他竟然有種無法招架的感覺。
戚白里深吸一口氣,還是將這一頁翻了過去,這一句詩無數次的重複在這書冊之上。因而戚白里遍竟然一口氣直接看到了最後一頁。
也正是在這一刻,本來想直接合上書冊的戚白里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站在他身後的裴郁風感受到,眼前的人忽然渾身緊繃了起來。
戚白里的背影微微顫抖,就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
「陛下……」裴郁風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戚白里的手重重一抖。
下一刻這原本被戚白里如珍寶一樣捧在手中的書冊,竟就這樣從空中墜落了下來,狠狠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