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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殊明郡主和裴如晝一樣,一刻也不想在鳳城呆了,但是裴如晝的傷還沒有養好。因此在接到聖旨後,他們不急著離開,而是在鳳城又呆了好一段時間。
等到裴如晝外傷痊癒的時候,一行人這才動身。
……
在受傷之後,裴如晝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鎮西大將軍府和鳳城了。
馬車車輪緩緩碾過長街,向著鳳城城外而去的那一刻,坐在車廂內的裴如晝,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將竹簾卷了起來。
說來也巧,裴如晝來鳳城的時候是夏天,離開這裡的時候也是盛夏。
大易雖然只有不到百年的歷史,但鳳城已經靜靜地矗立了上千年之久。裴如晝轉身回望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座足有百丈高的青石城牆。
此時他離城牆很近,近到看見眼前這東西,裴如晝忽然產生了一種窒息感。
這城牆好像是一隻蒼青色的巨獸,靜靜地站在這裡凝望著自己。
下一刻,裴如晝忽然蹙了蹙眉,將視線移開。
出了城,馬車的速度變得愈發快,龐大的鳳城正在逐漸遠去。同在這個時候,裴如晝忽然想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來這裡究竟是什麼時候?
不不,剛想到這裡,他便將方才的念頭從腦內扔了出去。
裴如晝想自己這一次離開鳳城,或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又或許是,等到戚白里一統天下,西域也太平的時候,自己會回來看看大易未來的皇帝吧。
畢竟,自己可是未來太傅呢!
想到這裡,裴如晝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坐在另外一邊,同樣在透過這扇窗向外看的郡主則問:「怎麼了晝兒?看到什麼了忽然笑。」
裴如晝不知道,說話的同時,殊明郡主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並暗自以為這一次回晝蘭關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嗯?」
聽到母親的話,裴如晝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自己在笑。
他頓了一下,如實回答道:「我在想六皇子,等以後天下太平,我或許會來這裡找他。」
聞言,殊明郡主也笑了一下。
「未來你可以到他的封地找他。」郡主說。
大易的皇子,是有自己封地的。儘管他們中的很多人,會選擇大部分時間住在鳳城,但說話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點的。
「好好,我知道了娘。」裴如晝點頭。
他嘴上這麼說,但是此時心裏面想的,卻還是鳳城。
畢竟按照《天讖》所說,戚白里才是未來要一統天下,入主華章宮的人。
「嗯。」郡主笑著點頭,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對戚白里抱有成見,但是現在殊明郡主對戚白里的印象已經非常好了。
前陣子裴如晝生病養傷的時候,戚白里只要一有空,就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有的時候戚白里好不容易在公務間隙來了一趟,裴如晝期間也一次都沒有醒來,少年也半點都不氣惱,甚至他投向裴如晝的眼神,會變得愈發擔憂。
更別說戚白里每次來找裴如晝,不會打擾到任何人,他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書而已……
說來也巧,就在裴如晝和殊明郡主兩人提到戚白里的時候,官道不遠處的一座小亭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本來打算放下竹簾的裴如晝稍稍猶豫了一下,接著忍不住將視線向著那座小亭落去。
沒想到只是這隨意一眼,裴如晝真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戚白里……」他下意識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而聽到這個名字,同樣呆在馬車上,但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裴郁風忽然很不配合的打了哈欠說:「哥,你不要一聽到琴聲就提起六殿下好嗎?他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彈琴了嗎?」
裴郁風說得沒錯,在裴如晝的印象中,戚白里的確已經很久沒有碰琴了,尤其是離開皇宮之後,他一次都沒有見戚白里動過。
「不,就是戚白里!」裴如晝的聲音忽然放大。
聞言,殊明郡主趕緊叫前面趕車的人停在亭外。
隨著馬車漸近,裴如晝看得愈發清楚。
自己的確沒有認錯人!
一年前跟著裴如晝和殊明郡主來鳳城的人本就不多,回去的時候,也不過只有四五駕馬車而已。因此殊明郡主一說,後面的馬車便停了下來,而裴如晝乘坐的這一架,則緩緩地停在了那座亭邊。
「晝兒當心!」眼見裴如晝著急想要下車,郡主趕緊出聲提醒。而著急著見朋友的裴如晝,則擺了擺手,從馬車上輕輕躍了下去。
正巧在這個時候,戚白里終於彈完了這隻曲子。
修長的手指從琴弦上離開,但細弱的震動依舊沒有停止。
餘韻仍在亭子裡徘徊著。
就在這個時候,裴如晝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方才戚白里彈的那支曲子,不是別的,正是兩人相遇的那一天,他奏的那支《流水空山》。
少年人總是對時間的流逝沒有太大概念,不過十七歲的裴如晝,也是一樣。
但是就在戚白里停下手中琴曲的那一刻,裴如晝卻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原來一年的時間已經這麼過去了。
坐在琴前的少年緩緩站了起來,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將裴如晝抱到了懷中。
此時一陣風從遠處吹來,帶起了裴如晝和戚白里的長髮,有隱隱約約的駝鈴聲,不知道從哪裡傳了過來。裴如晝來不及去想,那個駝鈴是不是自己當時送給戚白里的,他只聽到少年在自己耳邊說:「如晝,回晝蘭關後千萬不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