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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瓊池還有一段路時花梅令便屏退了白撫自己一個人走到了池旁。瓊池不大,但也不算小。此時正是月上柳梢,水面波光粼粼泛著銀光。花梅令借著月光一看,便瞧見一個人。
花莊主從不覺得看美人洗澡非君子之道,何況他還是光明正大的看。神刃的頭髮很長,有些飄在水面上幾乎覆蓋了半個瓊池,就像怒放的蓮花。
花梅令收起扇子在手心上拍了拍,隨即勾起嘴角剛要說話便覺一陣風「嗖」地刮過耳際,身子一輕整個人便飛了出去,徒留一把沒抓穩的扇子憑空掉在了地上。
花梅令還沒反應過來便落入了水中,那張白天只得驚鴻一瞥地容顏忽然近在眼前,更是有些密密麻麻的東西緊緊地將兩人纏在了一起。
俊美的臉上難得露出詫異之色,幽幽的眼珠瞪的圓圓的,像一隻受了驚的貓兒。
不過花莊主很快便反應過來緊緊纏住他們的正是這神刃的頭髮。這種體驗真是絕無僅有,也難怪花梅令會驚訝,任何人在一瞬間便和另一個人面對面地被纏成了蠶寶寶都會驚訝萬分。
斂起過於擴張的眸子,花莊主又邪邪地笑了,儘管現在他心中正鑼鼓震天,但他向來是輸人不輸陣。
「神刃這麼迫不及待地把我拖下水有何貴幹?」
珍貴的雪狐裘浸了水掛在身上異常沉重,但前面卻是敞開的,透過那薄薄的長衫花梅令幾乎不用刻意便能感受到對方那赤|裸的身體。與他的作風不同,卻是十分溫暖。
溫暖的內力,像是朝陽。
花梅令笑的輕鬆,卻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因為兩人挨的實在是太近了,簡直就是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這種窘況對於幾乎調戲過天下美人的花莊主來說很不尋常,只是他眼下心跳的厲害,似乎水面都被他震起了漣漪,害的他根本無暇去想這些。
神刃沒大聽得懂花梅令在說什麼,他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花梅令的表情卻顯而易見地在告訴他,這句話的背後似乎還有什麼更隱晦的含義。
但他懶得去想,更懶得理這些無聊的人,儘管這人有一雙讓他移不開眼的眸子。
月色正濃,不宜殺人。
神刃想著便撇開頭拖著長長的頭髮往岸上走,赤|裸的身體毫不避諱地從花梅令身旁走過,瑩白的皮膚似朦朧的月色,帶著瓊池的寒氣忽的飄過去。
來時濃烈,散時清冽。
就像是酒。
花梅令輕輕挑起嘴角,也跟著走上岸,神刃正在穿衣服,他還是赤著腳,似乎不太適應穿鞋子。漂亮的腳趾一瓣瓣合在一起,踏在地上驚起一圈水漬。
「餵……」懶洋洋的聲音像極了吊兒郎當的主人。
穿衣的動作沒有停,花梅令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著,「可否過問神刃名諱?」
回答他的是一陣窸窣的穿衣聲,花梅令的笑容反倒又擴大了幾分。有意思,真有意思,就連東陽白鳳那般的孤傲神人都在他的軟磨硬泡下融了冰霜,還有什麼不能征服的呢?
神刃穿完衣服抬腳便走,花梅令不要臉的跟了上去,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重,渾身又濕漉漉的難受,顯然追不上美人的步伐,但他還是鍥而不捨地尾隨其後。
「怎麼不說話?難道堂堂劍宗先祖竟連名諱都不敢讓人知道?」花梅令追在後面不停地問。
神刃的步伐越走越快,花梅令跟在身後有些費勁,見神刃不說話便又道,「你該不會是沒有名字吧?」
還是不語,他便繼續說:「也是,畢竟洞中多年歲月,溫飽尚且艱難,名字又算什麼?」
剛剛還在前面走的飛快的人倏地停了下來,轉身一把抓過花梅令的手腕,只聽「咔」的一聲,扭斷了。
花梅令的笑容卻未減絲毫,似乎扭斷的不是他的手一般。他目光盈盈如一汪秋水,便這麼毫不躲閃地盯進自己的眼中。神刃看見他朱唇微啟,聲音意外悠揚。
「浮雲三里方過日,堯舜何才天下人,就叫浮堯如何?」花梅令下意識地想敲扇子,卻發現忘在了池邊,但他還是比了個姿勢,就好像扇子還在他的手中一樣。
神刃愣了一剎,但很快便轉身面無表情的走了,單薄的長衫成了月色下的一道魅影。
花梅令笑了笑隨性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樹上,詩其實是他胡鄒的,只是他平素愛喝酒,而神刃給他的感覺偏偏就像極了他很喜歡的哪一種——堯酒。
湛露浮堯酒,薰風起舞歌。熏到路行人,也醉憑欄客。
熏到路行人,也醉憑欄客。
翌日,戰天下到底還是把神刃叫了過去,對於這個結果花梅令只是用他打了石膏的手摸了摸扇子。曹望舒的態度強硬昨天便已經看出來了,所以這個結果是再正常不過的意料之中了。
他還是一派瀟灑地進了大堂,也不管裡面有多少人在看他,自顧自地便坐在了空椅上。只是眾人看見他那打了石膏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掃了一眼正堂之上的神刃。
這真是一個完全不用腦子就能想到的故事。
大堂正中央擺了一張孟三千的畫像,劍宗宗主正在一旁聲色並茂地控訴這位魔頭的諸多罪行,只是在場的人恐怕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不管別人如何,反正花梅令是沒有聽,他的全部目光都被正堂之上的某人吸引了。
神刃只穿了一件長衫,在這個正月顯得十分單薄。長長的頭髮被他圍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繞了兩圈才終於離開地面。說真的,他這副樣子其實很難讓人和「美」這個字聯想起來,可偏偏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