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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太緊張,放輕鬆。」花梅令強迫浮堯松一松那幾乎要攥斷筆桿的手,談吐間呼出的氣體緊貼著他的脖頸。
浮堯蹙著眉,半響才終於在花梅令的幫助下不再摧殘那支筆。然後他便看見那隻覆蓋在自己之上的手握著他蘸了蘸墨。柔軟的筆尖在硯邊反覆颳了幾下,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別人寫字,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將這個動作做的如此優雅,就像花梅令一貫的氣質閒情逸緻、顰笑惑人。
浮堯看不懂自己和花梅令的關係算什麼,似乎與他和其他人並不一樣。每一天都翻開新的一頁,卻又不斷累加。花梅令與他並非同道中人,孟三千說的很對,他們之間才似乎有那麼幾分意氣相投的味道,可花梅令又確與他有幾分相像。
一樣無情。
一樣會做戲。
只是花梅令玩的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而浮堯卻是不在乎不掛心。
花梅令握著他的手在扇子上一揮而下,幾乎筆尖未停,迅速便是兩排字,漂亮的小楷甚至讓人不敢相信他是握著別人的手寫的。
浮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字便寫完了,花梅令握著他的手放下筆,將扇子拿起來反正面翻了翻,「如何?」
浮堯愣了,目光緩慢地從花梅令的臉上轉移到面前那柄扇子上。上書兩行字——
問君何處來,只疑天上人。
兩排字橫橫豎豎,瀟灑異常。就像花梅令的人一樣神采飛揚。
「問君何處來,只疑天上人。」浮堯細細地念了一遍,半響才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花梅令聞言仰頭大笑起來,爽朗的瀟灑似這三月的春光,燦爛醉人。
「功夫不到家啊!還是多看看書吧!」他笑著拿起桌案上的一本《詩經》按進浮堯的懷裡,眨著眼睛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說罷他心情甚好地甩開扇子搖了搖,在桌上留了兩塊銀子便率先轉身邁出了店。
屋外春光正好,側目是浮堯皺著眉一臉不解地從店中走出來的樣子,明明三分不解人意,七分不近人情,可偏偏又讓花梅令想起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感覺。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
作者有話要說:日中即是春分,這章是甜甜的春遊文啦~
好久不見了米娜桑,主要是卡文啊卡文啊,卡的我這個痛苦
順便一提,這篇文應該會在10W字之內完結的中短篇吧!
難道是我卡文卡的太痛苦了?
不過還是感謝大家的支持!
☆、日游歌姬坊
兩人出了店天便已經灰濛濛的了,沒走幾步就下起了雨,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不算大,但卻是浮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
花梅令摸了摸臉上的雨水笑道,「梅雨知時節,春雨碰上日中,倒真是今年的好兆頭。」
他說著轉過頭卻見浮堯已經愣在了原地,他抬起頭看著天。一改往日的湛藍,變成了如塵土般的灰色。雨水滴在他的臉上,順著高挺的鼻樑流下來,划過臉頰又親吻過秀氣的脖頸,最後消失在那引人遐想的鎖骨間。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但最後還是抬了起來攤開掌心,細細的雨滴一滴滴砸進手心,痒痒的,又化成一汪。
見他這樣花梅令收起笑容又慢慢舒展開來,但這次的笑容明顯比以往溫柔許多。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大家都匆匆找地方避雨的街道突然安靜了下來,眼中只剩下那個水霧中的絕麗佳人,耳旁只聽得到綿綿的細雨。
不想去打擾那人難得的自由,半響才反應過來的花梅令低頭笑了笑,正巧不遠處便有一個買雨傘的攤位,他便大步走過去挑了兩把漂亮的花傘。
浮堯知道的東西遠比他見過的要多,比如,他知道春雨冬雪、五穀食糧,可在出洞之前卻從未見過。他只是從洞中歷代流傳下來的書籍中窺伺到外面的世界,但貢獻給先祖的書籍種類真的很少很少。於劍宗而言,他們只需要先祖明是非、知善惡、識人言便夠了,關於外界的描述少之又少,畢竟他們擔心先祖懂得太多了會無法無天難以管束。
但很不巧,浮堯偏偏就是這麼一顆長壞了的瓜。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浮堯轉過頭卻看見一把白色的小傘,傘面抬起來,雨霧之中露出一張如星月般迷人的笑臉。漂亮的手指握著傘柄,花梅令笑著遞過另一把傘。浮堯看了看傘又看了看花梅令,花梅令笑盈盈地朝他怒了努嘴,浮堯這才接過來學著花梅令的樣子將傘支在頭頂。
「這個叫做傘,下雨天用的,不過還是會淋濕,所以雨天很少有人出門……」花梅令在一旁說著,浮堯看向他卻只能看見一扇展開的傘。
花梅令說這些他都知道,他曾在洞中的某本書上見過「執傘而行」的句子,從而也猜測出應該是一種用來避雨的東西。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阻止花梅令說下去,也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有個人在自己身旁喋喋不休的也不壞,尤其是平日並不多言的花梅令。
此時街上的人幾乎都跑光了,遠遠地便看見路旁跪著一個小姑娘,手中拿著一塊牌子,上面隱約看得出是「賣身葬父」幾個字。花梅令看了一眼轉頭看浮堯,浮堯卻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你不可憐她?」花梅令饒有興致地問。
「你可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