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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陵雲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慕枝。」
慕枝怔了一下,慢慢地仰起了頭,臉上帶著希望。
顧陵雲的聲音很輕,卻足以將這希望碾碎,他說:「夠了。」
慕枝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頭,在夜風中瑟瑟發抖,茫然地說:「……什麼夠了?」
顧陵雲道:「陸山月說得沒錯。」
陸山月沒錯。
那麼,錯的是誰?
顧陵雲的聲音夾雜在風聲中,不太真切:「慕枝,記得你的身份,不該如此輕浮放肆……」
慕枝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沒有輕浮,更沒有放肆。
自從來到長明峰,他好像一直在做錯的事情。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呀。
慕枝小心翼翼地想要尋求一個真確的答案:「仙尊,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顧陵雲道:「慕枝,你不該如此。」
慕枝聽不懂。
不過聽不懂沒關係,陸山月總會幫忙解釋其中的深意:「你不該自甘墮落,和一隻畜生廝混一處。還有,你不該……」
接下來說的,慕枝都聽不真切了,他好似踩在雲端,有著一種不真切的懸浮感,下一刻就會從雲端跌落深淵之中。
陸山月看出的慕枝的狀態不太好,臉上笑容變得真切了一些,又轉過頭出言勸導道:「師兄,不要這麼責怪小慕枝,他到底年紀小,容易被騙。再說了,是旁人心思惡毒帶壞了小慕枝。」
他像是在為慕枝考慮,「只要處理了旁的,餘下的,慢慢再教就是了。」
顧陵雲的神情淡漠,輕輕頷首。
慕枝茫然而恍惚,似乎根本聽不見其他人所說的話,只喃喃道:「真的不是仙鶴叔叔偷的,不是的……」
陸山月輕嘆了一聲:「小慕枝,我也想相信你,只是——證據確鑿啊。」他話鋒一轉,「不過,星石已經安然無恙地找回來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你我不說,不追究也無妨。」
慕枝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真的相信了陸山月所說的話,伸手拉住了顧陵云:「仙尊……」
他的小臉蒼白,唇角被凍得青紫,還在聲聲哀求著。
見到這一幕,顧陵雲的眉頭皺了起來。
為了一隻仙鶴,將自己作踐成這副模樣。
他不常在長明峰,都不知慕枝整日與一隻仙鶴廝混在一起。
仙鶴,雖名字裡帶著一個「仙」字,但到底是豢養著的家禽,是新入門的弟子代步用的。
而慕枝日後要成為長明峰之主,如此行事,傳出去也不知外人如何議論。
顧陵雲心中不快,一根根地掰開了慕枝的手指,冷漠道:「既然犯錯,按照宗門規章行事就是。」
慕枝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眼中的最後一點星光也黯了下去。
陸山月假好心道:「師兄,不過小事爾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
顧陵雲的眉峰冷峻,話語中透露出森森寒意:「你若動不了手,就交予戒律堂。」
陸山月只好順水推舟,應了下來:「這隻仙鶴是我不落峰養的,就不勞煩戒律堂動手了。」
在三言兩語間,事情塵埃落定,決定了一隻仙鶴的生死去留。
陸山月得了令,正要離去,突然瞥見失魂落魄的慕枝,溫聲道:「師兄,小慕枝的身體虛弱,不偌讓他先回去休息吧。」
慕枝木木的,沒有反應。
顧陵雲的目光輕輕瞥過:「不用。」
陸山月:「那……」
顧陵雲近乎冷酷地說:「讓他去看看,以儆效尤,免得日後再犯同樣的錯。」
慕枝就像是一隻提線木偶,被帶出了長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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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審判的地點在不落峰。
這裡雲煙縹緲,山色雋秀,順著蜿蜒的小路拾級而上,可見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矗立。
石碑上刻著「不落」二字,鐵筆銀鉤,靠得近了還能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劍意。
在不落峰的山巔,一群弟子圍繞在高台四周,竊竊私語。
「到底發生了何事?」
「聽說,是這隻畜生偷了陸長老的東西,正要懲處呢。按照我說,一隻畜生而已,直接殺了完事了,還要我們過來。」
「宗門律法是規誡弟子的,也不看這隻畜生配不配得上。」
慕枝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
陸山月溫聲解釋道:「這些都是新進門的弟子,我私心想著讓他們也看看犯錯之人是什麼下場,也好緊緊精神,不要犯錯。」
顧陵雲不置一詞。
陸山月笑得溫柔:「不過不落峰豢養了許多仙鶴,我也不知是哪只犯了錯。慕枝,不如你來看看,是這隻嗎?」
弟子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讓慕枝能夠清楚地看見台上的情景。
高台上,仙鶴奄奄一息,趴在上面。
在一旁,一隻精巧的鳥巢被扔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個破爛垃圾一樣,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仙鶴費勁地轉過頭,對上了人群中慕枝的目光。
它不會說話,可目光溫和而包容,對著慕枝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要過來。
沒事的。
慕枝含著熱淚,要奔向高台解救他的仙鶴叔叔。
可還沒邁出一步,就有一隻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讓他僵在原地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