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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陵雲單膝跪在地上,低低地垂著頭。
像是在懊悔,又像是在落淚。
第24章 知道痛嗎
鮮血淅淅瀝瀝地落下。
顧陵雲的右手手掌被刺得千瘡百孔, 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黑暗沉沉,濃郁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墨。
顧陵雲發間的玉冠摔落在地上, 烏髮散亂,一臉失魂落魄, 再也看不出昔日長明仙尊的清俊冷漠。
「慕枝……」
他的聲音低沉,就像是要將這兩個字揉碎在唇齒之間。
一遍又一遍。
企圖再見心中的身影一面。
等到陸山月尋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見狀,陸山月不敢靠近, 站在不遠處, 小心翼翼地開口:「師兄,你怎麼了?」
顧陵雲置若罔聞,低低地垂著頭, 似乎是沉溺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陸山月的眉心一跳。
在慕枝死後, 顧陵雲一直都是如此,時而清醒,時而瘋魔。
清醒時, 顧陵雲只是冷漠不言, 枯守在梧桐樹下;可一旦陷入瘋魔癲狂的狀態,他便什麼都不記得, 連自己的行為都控制不了。
若是在長明峰還好, 顧陵雲留下的劍氣能夠制住他,不讓他離開長明峰一步。
可現在情況特殊, 他們身處在秘境之中,若是在這時顧陵雲失去控制, 就不妙了。
這整個秘境中的人加起來, 估計都不夠顧陵雲殺的。
陸山月一想到那個畫面, 就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他知道顧陵雲的結症所在,心念一動,模仿著昔日慕枝的口吻,輕聲喚道:「仙尊。」
聲音清脆,活靈活現。
好似回到了當初的長明峰。
顧陵雲一怔,猛地抬起了頭來。
陸山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他的目光,心頭一緊,像是凍僵了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在黑暗中,顧陵雲的雙目沉沉,眼瞳赤色瀰漫,似乎壓抑著萬般的情緒。
這是……心魔入心之兆。
陸山月怎麼也沒想到,慕枝對顧陵雲的影響竟然能到如此的地步。
陸山月與顧陵雲師出同門,一起長大。他知道顧陵雲從小親緣淺薄,無父無母,無論對什麼感情淡漠到了極點。
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栽在了慕枝的手上。
陸山月想不明白,慕枝有什麼好的,死都死了這麼久了,還能讓顧陵雲念念不忘。
他心中不平,面上還裝作溫和擔心的模樣,解釋道:「師兄,我只是害怕你失了神志……」
顧陵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中多了幾分清明,沙啞地說:「我看見了慕枝。」
陸山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顧陵雲走了過去。
「我要去找他。」
為什麼會忘不了慕枝?
可能是長明峰上的冰雪凌冽刺骨,冷清孤寂。
也可能是慕枝的感情真摯純粹,失去後方知珍貴稀少,世間在難得。
還有就是,當日慕枝走得太過於決絕,就算足足過去百年,也讓人不能忘懷……
顧陵雲咽下了咽喉中的一口腥甜,輕聲自語:「我要再看他一眼。」
-
慕枝走出去了許久,拐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道路口,不曾停歇。
在交錯複雜的通道中,慕枝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自己在何方。
腳步匆匆,似乎是想要甩開什麼東西。
沒想到,這樣漫無目的地走,還意外地讓他找到了白雀。
白雀蹲在一個通道路口,見到了慕枝,連忙出聲:「枝枝!」
慕枝回過了神來,停下了腳步。
之前他還在擔心走失的白雀,現在見到人活蹦亂跳的,這才放下了心,問了一句:「你沒有遇到危險吧?」
白雀懂得的人類語言不算多,指手畫腳地開始描述著自己的經歷:「一進來我就迷路了,還好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帶著我來找你的。」
白雀嘰嘰喳喳的。
可不知覺間,慕枝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生硬的直線。
白雀沒有察覺,還在興奮地說著:「枝枝,原來外面的人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還是有好人的……」
慕枝的反應有些激烈,拉高了聲音:「沒有的!」
白雀愣了一下。
慕枝的聲音透露出些許的冷意,「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好人。」
白雀實在是太像以前的慕枝了。
他從小就生長在無憂無慮的梧桐鄉,從未接觸過外面的陰暗,只要給一點點善意,就會讓他死心塌地的。可在善意的掩蓋下,是足以痛徹心扉的毒-藥。
慕枝已經在人的身上受到了教訓,不想讓白雀重蹈覆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雀,告誡道:「不要相信他們。」
白雀從未見過這樣的慕枝,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只好諾諾地點頭:「知、知道了,可是……」
慕枝生硬地說:「沒有可是。」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過去的所有事情,再遇到顧陵雲也不會有一點波動了。
可現在才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恢復如初的,終是還是在心上留下了不一樣的痕跡。
比如,他再也不會想以前那樣天真無知、單純善良。
不過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若是再遇到以前的種種事情,他不會再受到一點委屈,更不用含著眼淚去祈求別人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