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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枝的目光落在了顧陵雲的身上。
顧陵雲側過了頭,目光沉沉,就好似深淵一般,將所有洶湧的情緒都壓抑在了最深處。
兩人的目光交匯了片刻。
慕枝又若無其事地挪了開來,問:「哪裡可憐了?」
白雀天真地說:「他受傷了,也沒有人關心他,不可憐嗎?」
慕枝垂下了手:「還不夠。」
白雀疑惑地問:「什麼還不夠?」
慕枝的目光平靜,意有所指:「還不夠可憐。」
白雀怔了一下,不太明白慕枝話中的含義,但他天生有趨利避害的能力,知道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
於是他乖乖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慕枝的身側安靜了下來,使得他的思緒發散了開來。
從現在為之,不過皮肉之痛而已。
就算是遍體鱗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還沒有被放棄被踐踏,也沒有體驗過失望再絕望的情緒。
慕枝的眼睫輕輕一顫。
原本,他也不想這麼對待這些人的。涅槃重生了以後,他修了無情道,過往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過眼雲煙了。
可偏偏,這些人還要往他的面前湊。
原諒?
憑什麼原諒。
既然如此,慕枝就只能讓他們也體會一下,當初他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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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一路前行,跨越了半個荒野後,被一處裂縫給擋住了。
裂縫長百尺。
往下一看,底下是一處深不可見底的峽谷。其中怪石嶙峋,迷障縈繞,隱隱還能聽見一陣可怖的野獸嚎叫之聲。
隊伍停了下來。
有弟子來問,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顧陵雲如今是不管事的,隊伍的主心骨就是陸山月。
陸山月走到裂縫邊上,崖邊的一塊石子晃動了一下,咕嚕嚕地滾了下去,瞬間就被黑暗所吞噬了。
他的手持著一個白玉所做的圓盤,其中指針穩穩地指向了下方。
「下面必有異寶。」陸山月說,「來都來了,不如下去一探。」
弟子們並沒有意見。
陸山月收起了圓盤:「分出一隊弟子與我下去探路,其他人在這裡駐守。」說著,他又看了一眼顧陵雲,猶豫道,「師兄,你受傷微愈,不如待在上面……」
話音未落,慕枝狀若不經意間開口說道:「白雀,你也留在這裡,我一個人下去就可以了。」
白雀突然被提到,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哦、哦……」
有了慕枝這一句話,一直沉默著的顧陵雲有了反應:「我也一同下去。」
兩三句交談間,進入峽谷的人選便定了,除了慕枝、陸山月和顧陵雲之外,還有一隊精銳弟子。
陸山月抬手,靈氣輕輕涌動化作了一道月白色的綢緞。
綢緞從袖口飛出,穩穩地懸在了半空中,順著懸崖形成了一個下落的斜坡。
他一馬當先,走下了下去。身影懸於半空中,雲霧繚繞,衣訣紛飛,猶如天上人。
弟子們皆發出了驚嘆聲,隨後接二連三地走了下去。
不消片刻,懸崖上就只剩下慕枝與顧陵雲兩人。
慕枝心中輕嗤,沒有走陸山月的路,而是直接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冷風呼嘯。
他身上的羽衣舒展了開來,化作了一對金紅羽翼,托著人輕輕落在了地上。
慕枝剛站穩,就見一道劍氣砸在了地上。
地面震動,塵土漫天。
等到塵土散去後,出現了顧陵雲的身影。
顧陵雲傷勢未愈,此時又強行動用了劍氣,眉心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放在在懸崖上的那一幕,似乎回到了百年前。
顧陵雲心中不免生出了一股驚慌,毫不猶豫地就跟著一起跳下來了。
他想留住慕枝,可不管如何,在半空中兩人之間都差一線,猶如天塹,無法接近分毫。
此時顧陵雲看著慕枝,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可時至今日,言語已是蒼白無力的了,無論說什麼話,都無法改變眼前的一切。
就在兩人僵持冷場的時候,陸山月及時地插-入其中,他來到了慕枝的身旁,面露關切之色:「慕枝,你怎麼就直接跳下來了?我可是嚇了一跳呢。」
慕枝冷淡地說:「死不了。」
陸山月討了個沒趣,還好他的表面功夫不錯,硬是沒顯現出一點破綻。他點了點,語氣依舊溫和:「沒事就好,我們走吧。」
峽谷小道狹窄,四周布滿了厚重的迷霧,只能看清眼前的方寸之地。
慕枝剛走出一步,腳底就踩到了一個東西,挪開教一看,竟然是一個漆黑的骷髏頭。
骷髏頭的下頜張開,像是在笑,還從口中發出了「咯咯」的聲響,讓人不寒而慄。
慕枝的眉頭一皺,還未來得及做出動作,就從旁射-來了一道劍氣。
劍氣如針,撞到了骷髏頭的上面,發出了「叮」得一聲。
骷髏頭輕顫了一下,裂開了一條縫隙隨後一群通體幽藍的蟲子從其中鑽了出來。蟲子四散而逃,瞬間就消失在了石縫之間。
陸山月說:「看這蟲子,前方應是毒障,你們小心一些。」他格外地關心慕枝,特意提了一句,「慕枝,你也是要小心。」
慕枝頷首,目光交錯間,皆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