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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平彈落地。
又一顆平彈落地……
他在逼溫塵出來。
他們帶的平彈足夠多,也足夠和溫塵這麼耗下去,對方似乎意識到這一點,久不露面的溫塵在幾十顆平彈不要錢似的撒下去後,終於捨得出來了。
溫塵悠哉悠哉駛著一架機甲,後面跟著幾百架機甲。
「都是公共設施,你這麼炸,賠錢嗎?」溫塵開著公共語音,雖是這麼說,語氣卻未見一絲心疼。
江璟輕輕眯了下眼,眼睛映出屏幕里戴面罩的男人,淡聲道:「你要是早點死,他們也不至於會炸。」
溫塵笑了聲,掠沒齒間的笑分明是從滾燙舌尖滑出去的,卻涼得仿佛浸過深冬冰河的水,他下頜動了動,說:「以前不能死,現在是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聯邦的人都已經該瘋的瘋、該死的死,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死不死也無關緊要了,像種隱晦又無聲的挑釁。
江璟眉尖緊皺,眼睛漸趨沉黑。
「你今天為什麼來?」
江璟擰眉,一時不知道溫塵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溫塵卻不用他回答,洞悉了般戳穿:「為了聞恬?」
溫塵嘆了嘆,似是對分不清是非的年輕人惋惜,微微搖頭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聞故。」
「你在為你喜歡的人出氣,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的人報仇?我們都在做同樣的事,應該同病相憐,不該互相殘殺不是嗎。」
江璟咬了咬牙,寒聲道:「聞故用你這麼做了?」
溫塵略微一愣,而後又恢復平靜,篤定說:「他會高興的,那些人害死了他,他肯定也巴不得他們死。」
「溫塵,你該醒醒了,」江璟查過當年的那件事,雖然年代久遠很多事已經無法考證,但大致的他都能猜出來:「如果沒有那條流言,喬小姐不會死,聞故也不會。」
「你其實自己心裡清楚。」
「害死聞故的是你自己。」
像是常年催眠過自己,溫塵幾乎是立刻情緒激動地反駁:「是聯邦的那些人!你知道什麼,你當年才幾歲,連走路都不會的臭小子,你知道什麼?!」
「如果不是聯邦的人見死不救,如果不是那群賤人默許,聞故從機甲下來後明明還有機會搶救,如果不是他們,他怎麼會死?!」
他越是激動,就越是顯得可笑。
江璟懶得和他多說:「活在夢裡的可憐人。」
可憐人三個字幾乎瞬間擊破了溫塵給自己豎起的防護罩,他死死盯著江璟,眼睛泛出猙獰的紅絲。
江璟下頜冷硬繃緊,手指已經蓄勢虛虛摁在防護罩按鈕上。
下一秒,就見溫塵的機甲出風口竄出白霧,炮管收攏,攢聚著涌動氣流,一聲雄渾野蠻的暴響後,積出的炮火撕裂光霧蒼穹,如獵網急速朝江璟撲捕。
防護罩張開的一瞬間,江璟愣神想了下,A區的炮火什麼時候這麼凶了。
顱骨、骸骨、胸腔被巨力擠壓,心臟劇烈擴張收縮,薄弱的黏膜似乎都被一隻大手撕毀。
操作台滑下兩股血流,江璟顧不得擦拭,連忙收起破損的防護罩,身後烏壓壓的機甲已經湧上來,和對方廝殺交纏,攪出一片血腥氣。
溫塵的機甲如蛇般滑過來,光刃在蒼穹划過盈亮的軌跡,江璟擰眉繃起手臂,狠狠拉下方向杆,兩架機甲貼到了一起。
鋼鐵摩擦的銳響衝擊著耳膜,兩隻光刃互相推搡,久久挪不動片寸,一時間沒有人占據上風。
溫塵眯了眯眼,感覺到手臂逐漸發酸,空下的手猛地按住一個按鈕,炮火如同彈弓般擊到江璟身上,將他重重彈開。
江璟沒設防,喉管一陣絞緊腥甜,在空中翻了幾下才穩住,眼前的場景模糊混亂,分割成好幾塊。
深深吐出幾口氣,他重新貼到溫塵機甲旁邊,光刃以刁鑽的角度,刺進機甲的炮管。
幾乎是瞬間,炮管刺啦刺啦冒出火花,報廢了。
溫塵無聲罵了句髒話,抬高光刃,刃鋒硬生生把江璟逼退了幾分。
江璟還沒停穩,他就撲了過來,持著的光刃快准地楔進江璟的機甲。
江璟猛地噴出口血,釘進機甲的光刃如同高溫鍛造過的鐵器,被光刃觸到的地方都在以最快速度融化。
這樣下去,機甲遲早破口,屆時江璟會暴露到沒有空氣的宇宙空間裡,都不用光刃把他絞成肉泥,肺里氣體迅速膨脹,撐破肺部死亡。
江璟生生把血液吞回喉嚨,咬緊牙關迅速後退,反手抬起光刃往溫塵身上砍,腦袋裡電光火石閃過幾個念頭。
來之前他原本的計劃是活捉溫塵,但溫塵手裡的炮火和機甲都遠超他想像,他不確定能不能抓到溫塵了。
他現在還有三枚炮火。
尋常機甲最多只能承受三枚,他只要……把炮火准准打在溫塵身上就可以讓他死。
但要那麼做嗎?
他畢竟也養過聞恬……
江璟從來沒見過那麼讓人愛恨交織的人,聞恬是因為他活下來的,但大半輩子痛苦也是他給的。
在他糾結的幾秒里,溫塵重重把他的光刃掀飛,手裡的光刃不偏不倚砍到那處焦黑的地方!
江璟瞥見那裡隱隱要破口,眼皮一跳,身體快於意識的,砰、砰——
兩枚炸彈一前一後從炮管炸開,一枚將溫塵彈開,一枚將他防護罩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