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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捉著的手腕,抖來抖去的,過水豆腐一樣軟,連同它的主人也軟得過分,被這樣強行逼迫,也很好脾氣忍著不發火,但人已經快哭出來了。
聞恬眼中掬起清凌凌的水光,鮮潤嫣紅的唇瓣被自己死死抿住,一點點飽滿唇珠都被碾磨出白色。
他還是堅持不說話。
尤安等了一會兒,輕微嘆出口氣,慢慢鬆開聞恬的手臂,率先打破自己提出的堪稱厚顏無恥的約定。
他彎曲下膝蓋,雙手撐在上面,微微側頭,高大的身軀矮下一截,只有這樣才能看清低著腦袋、小臉紅撲撲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聞恬。
尤安氣息略顯低促,喉嚨滾著,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胸腔中震出:「就問一下上面有沒有男人的體味,你就怕成這樣……」
聞恬睫毛抖得更厲害,耳朵尖漲紅,小聲罵道:「你閉嘴……」
在可憐又細弱的微小罵聲中,尤安還是選擇把那句話說了下去:「那要是被你看一下,男人需要穿那個的東西,你是不是要暈過去?」
啪——
尤安臉傾倒在一邊,清俊的臉上後知後覺顯出紅色巴掌印,頭髮也被那股力打散在眼皮,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情緒。
聞恬臉色蒼白,看著男人緩慢地撐起佝彎的脊背,停頓數秒後,一股血流從英挺的鼻尖蜿蜒而下。
這下不只是聞恬,連尤安也愣住了。
他用手指摸了下鼻子,看著上面一點濕濡,表情有些怔然。
聞恬看他那副表情,有點擔心是不是把人打傻了,小臉都緊張得冒出一點粉,手忙腳亂地抽出幾張紙,給尤安捂住鼻子。
他有點點愧疚,但還是嘴硬地小聲道:「誰、誰讓你亂說那些話的,你沒事吧?」
聞恬也沒想到自己會把尤安打見血,畢竟尤安看起來皮糙肉厚的,拿刀硬砍都像是受不了傷那種,會被軟綿綿一巴掌打成這樣,也出乎了聞恬意料。
尤安掃了眼聞恬慌裡慌張的小臉,眉毛微微挑起,語氣冷下來:「回去睡覺。」
聞恬被他語氣嚇得哆嗦了一下,抿抿嘴唇,見尤安沒有要找他麻煩的意思,才小心往臥室里走。
尤安把聞恬塞給他的紙扔到一邊,慣常溫和有禮的面上,顯出幾分古怪。
不知怎麼,他忽然想起以前在繪畫界認識的畫師,大多已經好幾十歲,身成名就、家庭和睦,幾個年紀輕的小畫師,也都有了另一半。
當時他還被圈內戲稱為單身鑽石漢,不過他都不以為然。
談不談對象,對那時的尤安來說,桿秤偏向於「沒什麼必要」、「沒意思」幾個選項中。
成家立業後逐漸偏向平淡的婚姻,以及戀愛中出現的爭執吵鬧,都讓尤安對戀愛避而遠之。
唯一一次讓尤安有所觸動的,是有一次在畫展後台,和一位年輕畫師交談到半中間,他女朋友突然濕著眼睛進來、甩了畫師一巴掌。
就像聞恬剛剛那樣。
最後小畫師連哄帶撒嬌的,抱著女朋友哄了半天,兩人感情反倒更好了。
尤安擰著眉,忍不住把自己和聞恬代入「惹女朋友生氣的畫師」和「發脾氣打人的小女朋友」兩個角色中,還細細想了下哄聞恬的可能性。
只是想了下,他就覺得自己蠢透了。
被一個笨蛋牽著鼻子走的自己,也和笨蛋一樣蠢鈍不堪。
尤安陰沉下臉,往艙室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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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恬一晚上都沉浸在尤安會不會進來找他算帳的憂慮中,沒睡太熟,所以艦艇一停靠,他就醒了過來。
聽到外面不同尋常的聲音,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穿上鞋走出臥室。
艙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大打開,外面是井然有序的機器設備,和來來往往穿著灰白工服的人,看上去像是某個星球的中轉站。
尤安好像出去了。
一陣涼風吹進來,把聞恬最後一絲睡意都吹散,呆愣的表情轉為猶豫。
現在無疑是逃跑的最好時機,但他怕這是場釣魚執法,如果他跑了,尤安會以最快速度把他抓回來,然後新帳舊帳一起算,那他到時一定會很慘。
但要是,真的是尤安疏忽大意呢……
聞恬緊咬著嘴唇,小臉有些白。
他沒猶豫多久,在腦中分清利害以後,還是下了艦艇。
艦艇停的地方人不算太多,幾個汗流浹背的黑皮工人搬著紙箱哼哧哼哧走過,看見聞恬時明顯一怔,忠厚老實的臉皮有點紅,在想這是哪個星球嬌養出的小美人。
軟軟小小的,皮膚煉乳一般,因為有些熱,膝蓋紅彤彤的,下巴尖尖墜出點汗,嫣紅嘴唇受不住地張開一條小縫,忍不住抬起白玉似的手,給自己扇了扇風。
聞恬不僅是熱的,還是急的,他下來不久,就看到不遠處超市收銀台站著的尤安。
提著一袋東西正在結帳,馬上就要往艦艇這邊走。
聞恬肩膀縮了下,白著臉慌不擇路往右邊走,他剛剛看見這裡似乎有個倉庫。
堆滿了東西,很適合藏人。
想都沒想,聞恬走進去,抱著膝蓋蹲下。
尤安回艦艇找不到人肯定會來找他,但如果找不到,最後只能無功而返。
他只要在這裡待到艦艇走就可以了。
堆滿雜物的破舊倉庫,燈管表面泛著黃,聞恬束手束腳蹲在壘起的紙箱邊,隨手捋到一邊的汗濕頭髮下,一張雪白漂亮的小臉難以避免沾到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