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他動作頓住,容時便進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你要走了麼?」
「沒有,我不走。」
「又騙人。」
「……」
容時可憐兮兮地望著景淮:「你每次來看我,最後都很快就走了。」
景淮吸一口氣,沒能止住心腸便軟的趨勢。他在容時旁邊坐下,反握住他的手道:「這下信了麼?」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不走。」
侍女端著醒酒湯進來時,就看見公子和少年執手而坐,各自無話。
「公子,醒酒湯。」
「端上來。」
景淮從侍女的盤子上端起湯,對容時道:「喝點,免得醒來頭疼。」
好在容時酒後雖然性子便黏人了點,但不吵不鬧,總體上還算乖巧。
景淮餵他,他便喝。就著景淮遞過來的一勺勺醒酒湯,他很快就喝了個乾淨。
侍女是第一次見公子服侍人,整個人都一愣一愣的,見公子手裡的碗空了,連忙上去接過來退了下去,另一邊等候的侍女則捧著漱盂和茶盤走上前來。景淮便低聲提醒容時盥手漱口,容時一一照做,困意襲來,他便要睡,又怕景淮走了,抓著景淮的手不肯放,眼皮打架也不肯就這樣睡了。
他拿眼角餘光去瞅景淮,也怕他忽然惱了,嫌自己煩。
這般小心翼翼的試探倒叫景淮無計可施,只得應承他:「睡吧,我不走。」
溫柔的語氣讓容時放下心來,用正眼看他。
景淮笑著問道:「怎麼,可瞧出什麼來了?公子這回可騙你不曾?」
容時遲疑道:「應該沒有。」
景淮一時無言。他還道是容時真會察言觀色,能從細微之中看出人的本意,卻原來皆是不信。
他嘆了一聲,對容時道:「信我,可好?」
容時垂首無言。
過了許久,他點了點頭,依言睡下。
第21章
離國子民過年,習俗和大陸上其他國家大同小異,年夜飯,守歲,壓歲錢……要說不同的,就是祭神,每個國家都有他們的守護神,祭拜的神當然不一樣。
除此之外,離國還有一個相當獨特且浪漫的習俗。
離國人尚武,把習武當做了和詩書禮儀一樣的必修課,讓孩子們從小去學。便是窮苦人家,拿著樹枝也能舞一兩招。
由此而衍生出來的習俗自然是別人沒有的。他們會在新年來臨之際,由家族裡面武藝最好的少年或少女穿著華麗的衣裳,伴隨著樂曲舞劍,劍舞的種類繁多,但目的相同,都是為了「悅神」。
於是,舊年的最後一晚,整個離國處處都是少年少女的悅神劍舞,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隨著樂聲綻放,在城中的各處綻放出最動人的華姿。
晉安公府理所當然的是世子景淮擔任「悅神」這一任務。他換上華美的衣裳,握著一把鋒利清冷的寶劍,在庭院中凌厲又優美地起舞。
容時看得捨不得轉眼,耳邊傳來府中僕人小聲的驚嘆:「若論悅神,恐怕沒有哪一個比得上我們世子。」
的確。容時默默地補充。
悅完神,賞完舞,整個府中的人都各自散了。景淮隨父親和母親守歲,又想起容時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便命僕人把容時帶了過來,同他一起守歲。
容時跨進屋,禮貌地和景淮的父親以及母親道了一句新年安康。
景淮笑眯眯瞧著他,把他攬在身邊:「鳴玉,來,陪公子一起守歲。」
子時,更夫的打更聲響起,守完歲,耐不住困意的老人就先去睡了,餘下的年輕人難得有一個不被管束可以瞎玩鬧的機會,都如同脫韁的野馬似的敞開了玩。
容時身體不好,被景淮也提前送了回去。
快到四更天了,遠處街上還能聽到煙花爆竹的聲音,熱鬧非凡。
容時淺眠,沒睡著。
他摸了摸枕頭下羊皮紅封,那是景淮給他的壓歲錢。
他本不想要的。他又不真的是景淮的孩子。但他沒法拒絕,景淮笑吟吟給他紅封的時候,揉著他的頭,跟他說要快快長大。
儘管這只是大人對小孩子最普通不過的祝福,容時還是聽得心嘭嘭直跳。
過了年,他就能說是十三歲。按照離國的傳統,男子十六成年,他還有三年就長大了。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從他住進冷宮後,到現在,三年不也很快就過去了?
容時睡得晚,因為景淮特意囑咐過,早上別叫他,讓他睡到自然醒。所以第二天上午他睡醒時已經天光大亮。
他沒看到景淮的身影。
按慣例,景淮應當是進宮面聖了。
往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也曾在大年初一接受過朝臣的跪拜。他問了一下時間,估摸了一下景淮還有好幾個時辰才能回來,盥洗漱口之後,他就去看書了。
他過目不忘,又一目十行,書其實不經看。因而他從小就是什麼書都看,四書五經,兵法,諸子百家的著作,史記、地理志,甚至是雜文怪談,鬼怪誌異,他都看。
過了晌午,府中忽然熱鬧起來。
原來是皇帝下了一道賜婚聖旨,賜婚的對象是景淮和二公主。
離國百姓家中,齒序是分開排的,皇室也是如此。大公主十六,已遠嫁乾國和親,二公主十三,未及笄,但已經到了議親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