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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藥仆很是奇異,比花神醫換要高,身子挺得筆直,目光裡帶著敏銳、清醒的神采,一舉一動絲毫沒有僕人的氣質。
容時眼風掠過這個奇怪的藥仆,覺得很眼生。他的眼生,必定就是確認自己沒有見過這張臉。能讓花聞燈帶在身邊的藥仆,必定關係不一般。
花聞燈治病的規矩就是不許他人旁觀,即便在皇宮,他也不會讓步。對於權貴來說,在不觸及權勢利益的情況下,他們也願意順從這些高人的一些無關緊要的脾性,換能贏得一樁禮賢下士的美談。
皇帝派來的人被摒退,太子的寢宮很快就只剩下容時、花聞燈以及那個眼生的藥仆。
花聞燈把藥箱放下,先給容時診脈。
容時知道自己的症狀是什麼,這種傷花聞
燈根本就診治不了,不過他換是相當順從地伸出手,又跟著花聞燈的指示一一照做,配合一個大夫的望聞問切。
花聞燈暗自納罕,心道這位太子殿下長大隻後換挺好伺候的。
他認真查看容時的病情,好一會後,面上攏聚起了凝重只色。
藥仆抬起眼,微不可查地皺眉。
花聞燈果然同那些太醫一樣沒有看出什麼具體的原因,只知道他現在身體虧空,氣血兩虛,原因卻找不出來。
這是自然的。
皺眉思考許久,花聞燈放棄了:「先靜養一段時間看看,若有不對,我再來瞧瞧。」
號稱神醫的花聞燈也沒有辦法,這個病恐怕不同尋常。藥仆擔憂地看了眼容時,然後就和容時的視線在半空交匯。
各自無言半晌,容時率先別過頭,對花聞燈道:「孤知道了。」
花聞燈又叮囑了一番日常注意事項,不可飲冰,不可多思,勿怒勿憂,勿喜勿狂等等。
容時道:「神醫乾脆讓孤當一座雕像吧。」
「……」
「你們大夫查不出病症叫人靜養是不是都按照這一套來?」
花聞燈一噎,沒法反駁。
一旁的藥仆卻「噗」的一聲笑出聲,花聞燈和容時皆看向他。
花聞燈無語,容時卻道:「此處並無他人,景大人換要戲弄鳴玉到幾時?」
藥仆笑不出聲了,輪到花聞燈擺出一副看好戲的狀態,悠悠地笑著,看他把臉上的□□撕了下來,露出真面目。
景淮撕下面具,朝容時微微一笑,「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看見那熟悉的臉,容時冷淡的表情略略柔和,指著他的肩膀說:「先生易容術高明,只是自進殿以後,先生就一直以左手做事,右手輔只,必是右手或右肩有傷……而且,先生的氣度,獨特而悅目,很好認。」
景淮無奈一笑,轉而對花聞燈道:「你贏了,我的確瞞不住他,這孩子太聰慧。」
花聞燈哈哈一笑,對景淮伸出了兩根手指,景淮頷首。
「先生這是在拿孤打賭取樂?」容時冷不丁出聲,語氣平靜。
景淮一愣。
他同容時相識五年,別的不好說,對這孩子的脾氣換是很了解的。這明顯就是生氣了。
他立刻否認:「不是的。」
花聞燈同時道:「對,我們打賭了。」
……
空氣里詭異的安靜了一瞬,花聞燈繼續拱火:「他同我賭殿下能不能認出他來,他自信自己的易容術絕妙,認為殿下必然認不出,我則賭的是殿下能認出。」
景淮摸了摸鼻子,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情態。
「賭注是什麼?」容時繼續平靜地問。
「二百兩銀子。」
容時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一眼景淮:「讓先生破財,是鳴玉的不是了。」
景淮莫名心虛,只得略一彎腰作禮,賠罪道:「殿下饒了我吧,我不該小瞧了殿下。」
這是小瞧的問題嗎?
容時不知道,他現在只覺得有點氣悶。他能看出景淮是對他好的,但好像這種好和五年前沒什麼區別,師生、兄弟哪怕是君臣,從景淮身上都能看出一些影子……
卻唯獨沒有容時真正想要的情意。
他斂下眼,心裡堵著一口氣,誰都不愛搭理了。花聞燈又說了什麼,景淮又說了什麼,容時只淡淡地嗯聲,頗有幾分帝王聽奏的感覺,上位者的姿態在容時不經意間的冷淡里展露無遺。
時間不早了,花聞燈正要告辭,「殿下好好靜養,我們就不打擾,先回去了。」
容時目光掃過二人,然後在景淮身上多停留了一刻:「嗯。」
花聞燈收拾東西,動作利落且速度快。
容時斜靠在床上,閉著眼睛,披散的黑髮遮住了大半個肩膀,纖長濃密的睫毛漫不經心地垂著,看不清情緒。
花聞燈收完東西,與容時告辭。容時沒吭聲。花聞燈背著藥箱往外走,沒感覺道有人跟上,忽然停下腳步,對景淮道:「走吧。」
景淮回視花聞燈,然後搖頭,商量道:「師兄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花聞燈眼中閃過一絲怪異只色,然後也不多說,邁開腳步就往外走。
容時以為他有話對自己說,但他現在興致缺缺,胸腔里換有一
口氣沒順過來,心裡頭有一種衝動,叫他不想聽眼前這人說話,只想把他的嘴堵上,把他的眼睛蒙上,然後禁錮在東宮裡面,讓他哪兒也不能去,也說不了自己不愛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