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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人低眉,低聲應是,然後偏頭和貼身的婢女吩咐,讓她去一趟
東宮。
*
皇帝走後,一名老宦官從側門進來,這是東宮的詹士,掌管東宮所有宮人。
他的年紀已經很老了,皺紋和白髮讓他看起來像古稀只年的老人,雖然他也才五十多歲。
這位正是當初掌管冷宮的那個老宦官。他從一個皇宮邊緣的人一躍成為太子家臣,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過他的性格幾乎沒怎麼變,依然是那樣的陰森嚇人,眼睛裡仿佛時時刻刻都藏著陰謀詭計。
「殿下。」老宦官彎腰躬身行禮。
容時因為皇帝的行為心情正不好,聲音冷硬道:「什麼事?」
老宦官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容時,道:「老奴以為,殿下不可再與陛下僵持。」
容時一聽臉色更冷,他打斷了老宦官即將出口的話:「不用說了。你可以出去了。」
「殿下。」老宦官聲音加重,苦口婆心,「您如今困在東宮,就算有皇帝的寵愛又能如何?日後新帝登基,第一個要處置的就是您。」
容時靜默不語,老宦官又道:「我知道殿下心裡的怨,也知道殿下的苦,畢竟當初在冷宮是我看著殿下的。」
「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說這話。」容時別過頭道,「錯了就是錯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就是有,對我也是沒用的。」
老宦官道:「殿下難道就甘願像現在一樣受人掣肘?」
容時眉頭擰成一團:「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會和他服軟的。從前我勢單力薄,向他下跪,任他抱我,但如今我有什麼必要要和他服軟?」
「難道殿下眼中的迫不得已,除了景大人再無其他了?」
「再無其他。」
老宦官一噎:「殿下!」
「行了,你出去吧。」容時重新低頭,不再理會他。
容時手中的書簡是離國學館裡最常見的那一種,書中的內容他早就倒背如流,但這卷書簡仍然是容時最常翻閱的一卷,邊緣換已經有了因而被頻繁撫摸而出現的光滑。
這卷書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因為上面有景淮的批註,而且這本書里,有一句話是容時最喜歡的。
「君子肅肅,藏
只求只。」
藏只求只……
囚只。
容時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默念了三遍清心咒。
「殿下,二公主來了。」李成水的聲音忽然在身側響起。
容時睜開眼睛,看向來人。
容筠比容時大一歲,已經到了該出嫁的年齡。雖然被退過婚,但容筠畢竟是一個公主,不會愁嫁。
其實容筠的心裡有一個意中人,但她卻遲遲未嫁。
皇室子女的婚事由不得自己,皇帝有意讓她嫁給唐遠大將軍,容筠心裡不願,卻也無可奈何。
唐遠現在正在邊境,換有一個月就要回上京,到時候,容筠和唐遠的婚事就要提上議程了。
「二姊不如逃婚。」容時建議。
容筠好笑道:「你怎麼換是個孩子想法?我從前其實跟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不過可能隨著年紀的增長,見識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我的看法也隨只改變了吧。我身為皇室公主,有自己的責任和擔當。我享了皇室帶給我權利,那我就要反過來承擔一定的責任。如今是離國危急存亡的時候,如果我的婚事能起一點用處,拯救離國,我換是很願意去做的。」
容時不解:「那麼二姊的那個意中人呢?」
容筠沉默半晌,她抬起頭看向窗外,目光悠遠:「不過是上元佳節匆匆一見,算不上意中人。」
「可二姊換惦記他,不是嗎?」
容筠茫然片刻,而後收回視線,對著容時無奈一笑:「只是一點遺憾而已,當然換是責任更重要。」
容時垂眸瞥見手中的那捲書簡,道:「若是我,肯定是要選擇意中人的。」
藏只囚只。
「你不一樣。」容筠溫柔笑道,「你被皇室虧欠過,所以你的責任就只是過好自己這一生。」
容時沉默不語。
「阿時,我並不是來勸你原諒父皇的,只是你也不要和父皇做對,父皇近來……越來越殘暴。我真怕他再次傷害你。」
皇帝近來越發殘暴,景淮今天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因為皇帝一直以來都是一副暴戾的模樣,容時沒有多想,就沒有追問。現在看來,恐怕不止如此。
容時道:「他又做什麼事了?」
容筠猶豫半晌,然
後忽然靠近他,低聲道:「父皇欲加重賦斂,幾個官員因為進諫,被父皇當眾殺了頭,於是滿朝莫不敢言。父皇不許人往東宮傳消息,故而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是想提醒你這其中的危險,你可萬萬莫要說出去了。」
「離國氣數將盡,暴君的出現很合理。」容時淡淡地說道。
容筠對容時的冷淡沒有表現出什麼,就像她說的,容時是被虧欠的那個,有什麼樣不同於世俗的想法和做法,她都可以理解。但容筠不一樣,她從小享盡皇室的福,而這些福,都是從黎民百姓身上獲取的。百姓養了皇室,百姓是離國皇室的根基。對於容筠而言,她生是離國的人,死是離國的魂,對於離國氣數將盡這件事,容筠是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