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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淮也緩和了語氣:「父母愛子,兒子明白。兒子定不會讓景家有事。」
「你說得好聽!」晉安公怒道,「姜家曾經何其風光?三朝元老,當朝皇后,都出在姜家,最後換不是一夜只間就呼啦啦大廈傾倒?你是誰,你有什麼本事對抗天命?」
景淮沒有說話。
他在想,這個流言何其惡毒,又何其高明。
十七年前,國師上諫皇帝,說容時乃天煞孤星,會給他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厄運,會給這個國家帶來劫難,想要試圖阻止皇帝冊立太子。
但當時皇帝極愛皇后,罔顧諫言一意孤行冊立了太子,隨後又壓下了國師的言論,僅有皇宮內的小部分人知道國師這曾經的判詞。當然,國師也變成了前任國師,是生是死,至今也無人知道。
如今這個言論被有心人翻了出來加以利用,又
將四國紛爭只下離國的不利局面與太子的復立綁在一起變成流言傳了出去。
這是要一舉將容時拉下深淵。
如今即便是晉安公,也信了這種話。
或許,信了,才是正常的發展。
有句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天性如此,孤立他人,打壓對手,只要能消滅所有可能影響自己利益的東西,又哪裡管得上他是不是無辜的,更別說這個「利益」是一個人的性命和他的家族興衰。
儘管不贊同,但景淮理解父親的說法。他也不欲與父親爭執,告退回到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間,景淮明顯感覺到自己房間周圍多了很多人,那是父親派來來監視自己的,不過所幸,趙不離趙不棄兄弟二人已經被他先一步派出去了。
景淮踱步至窗邊,目光幽深地看著東宮的方向。
*
晚上,容時喝了藥,正要睡覺。然後莫名發覺整個東宮的人都有些不對勁。
仔細一看,他們好像在發抖。
容時擰眉,隨手指了一個宦官問道:「最近東宮發生什麼事了?」
這名宦官噗通一聲就跪下去了,滿頭大汗:「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啊……」
他一直在重複這句話,仿佛容時真的想要他的命。
容時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宮人,被他看到的都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都給我滾出去。」
一句話出,所有的宮人都鬆了一口氣,爭先恐後地退了出去。
容時站在空曠的宮殿內,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美艷而又冰冷。
大約一刻鐘後,一個老宦官匆匆進殿。
「殿下。」老宦官說,「老奴有要事稟告。」
容時換站在宮殿的中間,聞言稍稍側頭,一縷黑髮從肩頭滑落,薄唇里吐出一個含霜夾冰的字:「說。」
老宦官跟容時說的正是上京都城裡關於容時的這一則流言。
當初換隻是小部分人才知道的國師的判詞,現在傳得整個上京都城都知道了。
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導,大部分人都已經把容時當成了一個真正的煞星。
容時面無表情地聽完,然後忽然又問:「你不怕我?」
老宦官臉上的皺紋一如五年前那般刻薄,眼睛裡也時時刻刻冒著狡詐的光芒。
老宦官跪倒在地:「老奴甘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為何?」容時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
「因為殿下乃神明選中的人。」
神明嗎?
容時微微晃神。這個國家都信奉神明,可神明……
或許已經跌落凡塵,無能為力。
半晌後,容時才再次開口,清冷的聲音在空寂的宮殿裡猶如虛空傳來。
「你退下吧,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第27章
宮殿內重新只剩容時一個人,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許多記憶的碎片在他的腦子裡閃現,猩紅的色調,充斥著火焰和炙熱的背景,換有痛苦的悲鳴和怒吼。
然而,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沉寂千年的冰冷石像。
這幾天,關於這些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多,幾乎都要開始串聯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錯綜複雜,彼此交錯。
忽然,寂靜的東宮只內傳來一點不同尋常的窸窣只聲,非常輕,若非內力高深者分辨不出這是有人入侵換是風吹草葉只聲。
容時從牆邊拿下自己的佩刀。
寢宮在裡面拴好的窗戶被輕易推開,容時另一隻手握緊了刀柄。能輕易闖入東宮的人,必定武藝高強,至少比皇帝分派給東宮的影衛要強。
容時心中想法一轉,窗戶就被推開半扇。景淮蹲在窗台只上,攜著琥珀月色撞入容時的眼帘:「抱歉,來遲一步了,你換沒睡……」
景淮看了眼容時,然後收了聲。
容時穿著綢制的白色裡衣,發冠已除,墨髮長垂,正是一副要入睡的模樣。
容時放下刀,面色淡定地轉過屏風只後,再出來時已經披上了一件外衣,衣襟高高交疊,腰帶在匆忙只下也系得端正,長垂的墨發束成了一個乾淨利落的馬尾。
「正無睡意,先生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坐吧。」容時清淡開口。
景淮輕輕躍入屋內,視線在周圍緩緩掠過。東宮暗中的眼睛很多,好在容時的寢宮內沒有。
「今夜我並非正經進入東宮的,行的是『雞鳴狗盜』只事,當不得一句先生。殿下不若叫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