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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容時回頭的剎那,引蘭被嚇了一跳,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盛著紅棗的籃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幾顆紅棗蹦了兩下然後咕嚕嚕滾進了雨中。
「你——」引蘭咽了咽口水,「你怎麼了?」
容時看了她一眼,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無辜而又詭異:「是引蘭姐姐啊。我沒事。」
引蘭被這一聲姐姐喊得心裡發毛。她壯了壯膽子問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是有一點不舒服。」
「那……那你快點回去休息吧?」引蘭方才被嚇了一跳,此時心中不安,沒有像往常一樣親切地關懷他。
「我得等一會。我要先去公子書房。」
「什……什麼事啊?」
「不知道。」容時說,「公子讓我申時去找他,說是有東西要給我。」
「公子好像格外喜歡你啊。」引蘭蹲下去拿起掉在地上的籃子,一邊撿四處掉落的冬棗,一邊胡亂搭著話。
撿了兩顆之後,引蘭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隻手,從地上撿起棗,放進了她的籃子裡。
她猛地抬起頭,看見了容時和往常一樣不怎麼康健的臉色,以及一雙純澈乾淨的漂亮眼睛。
容時與她對視一眼,然後又沉默地撿起兩顆棗,放進了那小小的淺底籃子裡。引蘭愣了一會,然後覺得剛剛自己大概是因為太累而出現幻覺了。
「我來吧,快到申時了,你快去吧,別讓公子久等。」引蘭鎮定了許多,溫柔說道。
容時點了點頭,不再撿棗,拍了一下手上可能因為撿地上的東西而染上的灰塵,道:「那我先走了。」
再回到景淮的書房時,花聞燈已經走了,只有景淮一人坐在書房桌子邊,似乎在處理政務。
因為連日來的暴雨,上京百姓做事的效率都變低了,包括官府的下屬和官員,案頭上都堆積了很多公務。
不過景淮在看的這一個案卷,並不是什麼公務,而是三年前,姜氏謀反一案的卷宗。
第17章
三年前,景淮已經隨師父離開了上京,姜氏謀反的案子他先前一概不知。從廷尉那裡查看卷宗時也沒想過其中會有什麼隱情,只是想多了解一點,以知己知彼。沒想到這一看還真的讓他看出了奇怪的點。
卷宗上寫著,戚洲將軍告發姜家後,皇帝著人搜查姜家,搜出一疊姜楓和乾國將軍的通信,來來往往,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年。兩人在最後的幾封信里,約好了乾國在八月舉兵犯境,吸引離國大部分的兵馬前去與他們抵抗,而同時,姜楓率領兵圍攻皇城,取容氏而代之,事成之後,離國將奉上疆界往內五百里的肥沃之地,且十年之內不犯乾國分毫。
此信一曝光,頓時引發民憤,調查這件事的廷尉宋禧讓沒廢多少力氣,就在城外發現了姜楓養私兵的痕跡。這一切順利地有些過分,好像有人在那裡準備好了證據,專門等人來取一樣。
人證物證俱全,皇帝震怒,下令誅殺姜氏九族,一夜之間,姜府門前血流滿地,慘叫聲不絕於耳。
卷宗上的敘述簡單,疑點卻不少。
首先,據他所知,姜家養子戚洲和姜氏兄妹的關係並不好,緣何姜楓謀反這種極其私密又關乎大局的事會讓戚洲知道?其次,既然姜楓養了私兵,為什麼關鍵時候不反抗,要任由皇帝滅他滿門?
這其中必定有隱情。
景淮看著卷宗陷入沉思,容時進來時,未來得及收好卷宗。
容時只掃了一眼,那些記錄就一一映在他的腦海中。
景淮知曉他已經看見,也不急著收起卷宗,反而拉著容時的手把他帶到桌子後面讓他一起看。
記載這個案件的卷宗其實不是原版,而是景淮憑藉在廷尉衙門裡看到的記憶,重新抄錄的版本,上面的墨跡都還是新的。
景淮手指在卷宗上輕輕拂過,最後停在在了「戚洲」這個名字上。
「這件案子發生時,我不在上京。因而有許多細節我並不清楚。不過目前看來,疑點很多,或許你應該知道些許內情。」
景淮忽然眼眸一轉,看向身邊的容時,聲音比剛剛低了兩分:「太子殿下。」
容時猝不及防抬起眼睛,剛巧撞進景淮直接的目光中。他吸了口氣,悶聲道:「你早知道我是誰?」
景淮頷首。
「但我已經不是太子。不要這樣叫我。」
景淮伸手,似乎想要揉一揉他的頭,但半道又蜷起手指,將手收回。
他願意奉他為君,自當恪守禮儀,不可冒犯。有些下意識的行為,還是今早克制,以免以後一個不慎,讓別人瞧見了不好。
「沒關係,很快就又是了。」景淮道。
容時平靜地看著他:「所以你也不要我了嗎?」
「怎麼能叫不要?」景淮先是微微蹙眉,然後嘆了一聲,道,「你在亂想什麼,我怎麼會拋棄你?只是換了一種相處方式而已,你為君,我為臣,我一樣會對你好,也許會更好。」
「所以你不會離開我,對嗎?」
景淮果斷道:「當然不會。」至少在完成師父遺願之前他都會留在上京,而留在上京一日,他就會照顧容時一日。
次日,反常的雷雨天氣仍然肆虐著上京的土地,也攪亂了這座皇城的風雲,各種擾亂人心的恫嚇流言甚囂塵上。比如照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出現水患,上京皇城包括整個離國都會被水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