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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離國人幾千年來的從不曾磨滅的信仰之神,朱雀。
這種畫在離國各地隨處可見。
不管是權貴還是普通百姓,只要是離國人,他們的家中都必定掛著一副朱雀神像圖。
這片大陸上共有四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有各自信仰的神。朱雀,是離國的神。傳說,神護佑著祂的國度,保護著祂的子民,傾聽並實現祂的子民們所許下的願望。
不過這終究只是傳說而已。少年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他曾經在心中無數次呼喚朱雀神,卻從來沒有接收到過回應。
神,終究是不存在的。
景淮轉過身。
少年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似乎還特意打理過儀容,之前歪歪的頭髮扎正了,鬢邊散落的幾縷凌亂的頭髮也理順了。這麼一看,倒有幾分富家小公子的感覺,只不過,這個公子有點病弱就是了。
景淮上下打量了一會這個少年,然後道:「這衣裳是不是大了些。」
看了一會,他的視線就不可避免地劃向了對方的手。
少年的手五指纖長,但仔細看有點腫,還泛著紫,看著像生了凍瘡,但有些地方則像被利器傷過,從上面還能看出一些舊傷痕。因為皮膚白,這些紅的紫的傷看起來就很觸目驚心。
在景淮打量時,少年的手下意識微動,不著痕跡地將手往袖子裡藏,將他滿是傷痕醜陋不堪的手牢牢遮擋住,只餘一小截手指在外。
這樣一來,就更襯得衣服比人大得多。
景淮對他招手,他便走了過去,在景淮的跟前站住。景淮抬手揉了揉他的頭,暗暗嘆息。少年這個謹小慎微的性子,也不知在宮中吃了多少苦。
景淮問道:「多大了?」
「十二。」少年的聲音低低的。
少年的個子不高,因為營養不良,在同齡人里算矮的,長得也瘦。儘管他說自己十二歲了,但看上去卻還不到十歲。
「你應該餓了吧,我讓他們備了飯菜和熱湯。」景淮指了指對面桌子,「你先吃吧,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這兒等我回來接你。」
景淮話音剛落,就只見少年晃了晃身子,然後直直地往後倒去。他一驚,連忙往前一步半蹲身體抱住了少年。
景淮伸手在少年額頭上貼了貼,驚人的滾燙。
少年發燒了。
景淮不禁又惱又怒,惱這少年身體不適卻半點不肯透露,怒自己粗心大意,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尋常小孩哪裡能忍得住一點傷痛,更別說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直到身體扛不住暈厥過去了,才叫人看出他的不適。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景淮橫抱起這個少年,轉身就往門外走,朝著出宮的方向一路用輕功飛檐走壁。不消片刻,便到了最外層的宮牆,越過這道牆,就出了皇宮。
宮門外不遠處,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候在馬車外頭等待,不住地張望宮門的方向。
他是奉晉安公夫人的命令來接景淮下朝回府的,但是一個接一個的官員們都出來回了家,卻遲遲不見他家的公子出來。
在他望眼欲穿時,他看見景淮從旁邊被高牆和樹木掩蓋的陰影里走出來,懷中還抱著一個瘦弱的少年。
小廝先是大喜,然後又瞪大了眼睛:「公子,他是誰?」說完又想到他不該讓公子勞累,又連忙跳下馬車。
「公子,把他交給我吧。」
「不用。」景淮直接越過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停下了腳步,「引竹。」
「公子。」
「你拿著我的令牌,去找掌管宮中諸宦官的宦者令,就說我帶走了一個人,還有把他的身份契牌也要過來。」景淮說話的語速很快,「讓宦者令去含章殿一趟,他自然就知道我帶走的是誰。」
景淮有一個令牌,是當初太后在時從皇帝那裡要來的,見令牌如見陛下。太后死後,出於孝道考慮,皇帝沒有立刻收回這種權力極大的令牌,如今景淮從魏先生那學成回來,基於某種權衡,皇帝也不曾開口收回令牌。
名叫引竹的小廝墊起腳探著頭,想去看清楚景淮懷中的人是誰,沒等看清,景淮已經吩咐完畢。引竹立刻站好回道:「公子,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引竹說完再抬頭時,景淮已經消失不見。
含章殿的正殿內,大皇子書。三皇子和四皇子則一旁玩鬧。
他們正做著各自的事,忽然有宮人立在門外求見。
大皇子放下書簡,抬頭一看,這位正是含章殿的理事宦官,平日主要伺候皇子們在含章殿的飲食起居,也是方才在偏殿「勸說」景淮的那位領頭宮人。
「孟公公,何事?」大皇子喚他進來,問。
孟五石道:「啟稟大皇子,景大人說讓您和三皇子四皇子先自個看書,他有事耽擱片刻,稍後再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皇子一向沒有主見,這一點和他的母親蘇美人十分相似,性子溫吞軟弱,不爭不搶,但凡有事第一反應就是息事寧人。
但孟五石卻沒有立刻動作,他悄悄瞥了眼正在一個宮婢的臉上亂塗亂畫的三皇子。
三皇子今年十歲,正是男孩們被貓狗嫌棄的年紀,又因為他的母親是後宮裡如今最受寵愛的鉤月夫人,鉤月夫人愛子如命,將他養得甚是驕縱,素日裡橫行無忌,動輒打罵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