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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淮聲音冰冷:「三皇子教訓宮人,景淮自不干涉。景淮才疏學淺,也教不了尊貴的三皇子殿下。」
他本來就對當夫子沒什麼興趣,當即甩袖就走。大皇子見勢不妙,勸三皇子道:「三皇弟還是去把夫子請回來道歉吧,以免父皇又生氣。」
三皇子給了他一記白眼:「你一個婢生子,焉敢管我?」
大皇子被懟得一愣,隨即沉默地走開。他轉頭看向門外,目光里滿是擔憂。
回到府中,景淮先去書房處寫了一折辭呈,然後召來門口的僕人,問他一些府中最近發生的事。
馬上就要除夕,府中除了比平時忙碌一些也沒有別的特別之處。
景淮又問容時如何。
僕人回道:「他今日又讀了一整日的書,甚是勤奮,藥也按時吃了,只是偶爾還咳嗽。花神醫說不礙事,少吹些風就可以。」
景淮點點頭,他最近在追查三年前姜氏謀反的案子,比較忙,沒什麼時間去看他。但想到今日含章殿發生的事,他忽然想現在就去看看這個孩子。
他走進容時的屋子時,容時正在窗前讀書。少年筆挺纖瘦的身影映在窗外寒冬的景色里,皮膚冷白,一瞬間給人一種幾近透明的錯覺,好像不是這世間的人。
安靜,用功,又乖巧懂事。景淮驀地心一軟,走上前去,溫聲喚道:「鳴玉。」
容時眼睫一動,目光自書卷之中移開,看向面前這個數日未見的公子,眼中藏著一點隱晦的哀怨。
他只看了一眼景淮就撇過臉,悶聲道:「你來了。」
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描摹著他清瘦的輪廓。景淮上前握住他的手。容時的手背之上還剩一道淺淡的疤痕,又細又長,但因為傷得深,現在還沒好。
景淮的拇指在他手背上這道傷痕旁輕輕摸了一下:「怎麼了?誰讓你不高興了?」
容時視線落在窗外,沒吭聲。
景淮難得被冷落,尤其還是被這個自撿回來就很黏他的小孩冷落。他摸了一下鼻子,也知道最近因為忙,沒怎麼顧著這孩子。
莫名感覺理虧,景淮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繞過桌子,走到容時身後去看他讀什麼書。
「怎麼不看我給你送來的書?」
容時握著的這卷書簡上沒有任何批註,並不是景淮前些日子送來的。
「看完了。」容時沉默片刻,終是回了他一句。
景淮竟然少見地感到了驚喜。
他斟酌了一下,語氣討好似的說:「那一匣子書可不少呢,你都看完了?」
「嗯。」
「可有不懂的?」
「沒有。」
景淮一噎,然後又自我解圍道:「也對,那些書該寫的批註我都寫了,鳴玉這般聰明,肯定都懂了。」
寫批註其實是相當費工夫的一件事,景淮為此熬了一宿。他沒說,不代表容時不能猜到。
容時方才嘴角一直抿著,成一條僵直的線,此時終於稍稍放鬆了一點。
景淮觀察著他的表情,心道可算是有點反應了。
「看了許久的書,也應當放鬆一下。我等會有事要出府一趟,要不然你同我一道出去?」
容時沒忍住看向景淮,眼睛裡都寫著心動。
景淮啞然失笑,瞧著他,眉梢都是笑意:「去披上斗篷,咱們走吧。」
御書房內,三皇子跪在中間,皇帝在他面前來回踱步。鉤月夫人聽說了這件事,匆匆忙忙地趕來。一看見三皇子跪在地上就焦急地不行,幾步過去跪在三皇子的身邊,將三皇子攬入懷中,哭道:
「陛下,這地上冰冷,皇兒年幼,怎麼受得住。」
她聲音細且媚,哭得梨花帶雨,皇帝頭疼得揉了揉眉心,再一看三皇子不成器的樣子,煩躁地揮了揮手:「滾出去。」
旁邊的張望德眼觀鼻鼻關心。
回回都是如此,皇帝一教訓三皇子,鉤月夫人就護心肝似的求情,也不想慈母多敗兒,三皇子越發驕縱也不是沒道理的。
皇帝其實也是一陣一陣的,不見得對這幾個皇子多上心,最開始的時候幾個月也不曾過問皇子們的學業,只當他們都是好的。
哪曉得前年一次心血來潮,去考教皇子們學業,竟是大失所望。
「朕怎麼生出你們這些蠢東西。」
後宮的妃嬪一一噤聲,明明陛下考教的內容都是深奧地遠超皇子們的年紀,但她們哪裡敢說。
只有鉤月夫人,仗著家世和寵愛,把實話說了出來。
「這文章尋常人家的孩子十五六歲才學,幾位皇子年紀最大的也才十歲,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有點難,還需些許時日才能讀透。」
「很難嗎?」皇帝皺眉道,「我怎麼記得容時七歲就已經會寫這篇文章的評文了?」
妃嬪們聞言皆是臉色一僵,面面相覷。
陛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廢太子還能有翻身的一天?
鉤月夫人太陽穴突突直跳,等皇帝一走便對著三皇子大發雷霆,罵他蠢笨沒用。
三皇子受了氣,便命貼身伺候的小宦官去冷宮找罪魁禍首撒氣。便是從這時起,三皇子就養成了一有不如意的事就去欺負容時的習慣。
不過兩年來,皇帝多少也對其他皇子們的資質有了數。只是這一有數,心裡難免就更加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