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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涅:「……」他就不該留下來,找氣兒受。
路明遙在風涅被他氣走前問道:「你怎麼那麼討厭即墨塵?」
提到這個名字,他眼中的情緒肉眼可察地冷了下來。
「玩弄他人感情,以謊言換取利益的人,值得讓人喜歡?」風涅反問道。
又是一陣沉默,路明遙試探性道:「……他玩弄了你的感情?」
如果今日站在面前的不是路明遙而是其他人,風涅可能已經忍不住先把對方揍一頓再繼續談話了。
「可能嗎?」風涅冷聲問道,不確定路明遙是真的好奇還是又在逗他。
他已經發現了,路明遙有著這樣的惡趣味。似乎仗著他無法對他做什麼,就越來越……不知分寸。
他真的無法對路明遙做什麼嗎?
風涅抿著嘴,視線從路明遙的眉目緩緩往下挪,看他高挺的鼻子,天生像個薄情人的唇瓣,還有纖細且白如凝脂的脖子。
只要靜下心來,他就能透過契印感知他身上從裡到外的每一分每一寸,血脈的流動,愉悅或是痛苦,疼痛還是舒服。
所以他知道,路明遙對他說那些話時心情是愉悅的。
耳邊仿佛還能聽見面前人心臟平緩的跳動。
風涅忽然問:「如果不以術法,僅憑力氣的較量,你覺得你還能斗得過我嗎?」
路明遙幾乎沒什麼猶豫就做出了回答:「那肯定是不能。」
「我力氣不大,從小就不喜歡扛重物。」他邊走邊說,「以前有位能力高強的老劍修問我要不要給他當徒弟,我拒絕了。」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嫌劍太重。」
說著,他眯了眯眼睛:「所以我喜歡玉靈珠這樣能夠讓我省心的法器。」
風涅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路明遙說的省心,是指連捧都不需要他花力氣的意思。
真是個嬌貴的小公子。
嬌貴得只要失去靈力,便能讓他隨意拿捏,任他肆意妄為。
「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風涅沒有立刻回答。
仙界的時間過得挺快。
結契之時仿若昨日,可熬著忍著,不知覺間就要兩個月了。只需再忍耐十個月,他便能夠得到解脫,一切將回到正軌,他與路明遙再無瓜葛。
然而第二個月所遭受的痛苦,比第一個月更甚。他不知未來十個月里,是否還能讓自己保持著同樣的清醒。
比如剛才,身處仙宮的路明遙不需要他的保護,他大可直接離開。但是他又想留在能夠感知到路明遙氣息的範圍內,唯有這樣心情方能平復些許。
比如現在,看著人在他視線里,他就很想對他做些什麼。
做什麼?
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讓他消了鬱氣。
可是不行。
風涅凝了凝神,淡漠道:「沒什麼。」
「就是想通過這個答案,幻想一下將你擊敗的可能性。」
·
夜裡,路明遙辦完事後沒有馬上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拐了個彎又來到藏書閣。
他繞過幾排書架,找到擺放著宗卷的地方。
藏書閣里,能查到這方仙界所有宗門的過去。即湳幩墨塵提及的四海仙宗,記載在由獸皮紙製成的書里。
他摸了摸老舊的封皮,不難從上面的摺痕看出,近期有人碰過它們。
而這陣子進入過書閣的人,除他之外,就只有風涅了。
路明遙心不在焉地翻閱著,粗糙的紙頁邊緣擦得他指腹微微發癢。
藏書閣里的書由仙宮意識編寫,它不會說謊。書里沒有說觀海宗是風涅滅的門,但也沒有提到不是他。
末尾只有寥寥一句話,總結了這項慘案,終結了他們的輝煌。
不知是因為事情存疑,還是恰巧就是仙宮它的編寫方式。
收起書時,路明遙注意到剛才摩挲書頁邊緣的食指不小心被他弄得有些發紅。他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幾分恍然。
平陵山上。
今晚沒有月亮。
翱翔許久的鳳鳥還未有停歇之意,白亮的羽毛上,沾了些許從傷口流下的血。
有點痛,但他很清醒。
琥珀色的鳳眸里一片平靜,這樣的碰撞對他而言好像已成平常。
直到水流聲奏響的瑤池邊,出現了一道淡藍色的身影。
他忽然無法判斷自己此刻是清醒還是處於夢魘之中。
那人抬頭朝他望來,墨色的眼睛底下泛著的光芒,比幻境中見到的要溫和些許。雙眼微彎的弧度以及裡面居高臨下般的淺笑,是再多虛幻都無法化生成的真實。
風涅突然有些生氣。
路明遙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過來。」明明隔得遙遠,路明遙的聲音卻乘著風清晰地傳到他耳里。
白鳳鳥長嗥一聲,拒絕了他的要求。
路明遙也不生氣,又重複一遍:「風涅,過來。」
語氣一如既往地有耐心。
這回,白鳳鳥遵從了。
只是又一次的,就像那天憤怒地發現還是無法離開仙宮的時候,狠狠地撞入這光風霽月之人的懷裡。
不過這次,對方接住了他,並沒有直接被撲倒在地。
路明遙抱著面前那只比他本人要大上好幾倍的鳳鳥,掌心碰觸到的羽毛,比他想像的更要柔軟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