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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風又起。
盛開的月夜花被風吹得漫山飛舞,將池水邊那道水藍色的修長人影包圍。高高揚起的花瓣在空中短暫地停留了一息的時間後,忽而紛紛朝著那人飛撲而去。
飄舞的花影折射著刀劍般的鋒芒,似是要將盯上的目標千刀萬剮。
路明遙微微側目,寬袖一揚,波光瀲灩的池水被拉成了水簾,替他將毫不留情衝來的月夜花全數擋下。花瓣與澈水在激烈的碰撞後相互融合,兩股靈力的交錯將水簾攪出了有排山倒海之勢的漩渦。
水中兩股力量仍在僵持,只見天邊結界亮光微爍,立於危險中心的路明遙旋即彎了彎眼睛,抬手輕推,水簾瞬間炸開,螢藍色的花瓣在掙脫靈力的束縛後隨風鋪滿整座山頭。
被浸濕的花瓣又恢復了最初的柔軟,殘留在上面的水滴泛著晶瑩的光輝,乍看下猶如滿天星辰於此刻在平陵山上盛放。
落水又回到了池子裡,飄花斂去殺氣柔柔地躺在草地上,周圍恢復了最初的靜謐,只有從新造假山上飛流而下的池水發出嘩啦啦的響音。
路明遙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看見瑤池的另一邊已然多出另一道白色的人影。
他就站在那裡與他遙遙相望,神情不悲也不喜,好似花費這番力氣引誘他上來,就是想再另外測一測他的上限與能力。
處理完風涅的鬧劇,路明遙問他:「你如此大陣仗,就只是想讓我看一眼這場花雨?」
「那你還挺浪漫。」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太好,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如與風涅初次見面那般平和,甚至還帶著一股寒意。
風涅望著他,忽然輕笑:「我就是想看看,能在宮主身上做到多少。」
話落,他不緊不緩地抬起右手,握住的拳頭微微鬆開,露出了藏在底下的錦囊。
路明遙看了一眼,心裡一陣咯噔,因為風涅手裡拿著的東西,與方才白松鶴給他的那個特別像。
他低頭檢查了一下衣袖,才發現被他收在裡面的錦囊袋子已經不翼而飛。
風涅是什麼時候……?
以風涅脾性,確實不可能就讓路明遙這麼輕鬆地在仙宮裡過日子。哪怕他因為受限於平陵山上的結界無法將路明遙打敗,可這並不妨礙他變著法子給他找不快。
手裡的錦囊也不過是路明遙身上碰巧揣著這個東西,而他隨手順來罷了。
本來嘛,能讓路明遙稍起戒心吃點癟,風涅的目的就算達到了,對搶來的是什麼物品沒有半點興趣。只是沒想到路明遙在見到錦囊落入他手中時,眼神明顯滑過了一絲驚慌,反倒勾起了風涅心裡的些許好奇,突然就不想這麼簡單把東西歸還。
風涅語帶玩味問:「錦囊里究竟裝了什麼,能讓宮主如此著急?」
路明遙見到風涅把囊袋打開的時候,頭皮瞬間發麻,語氣鄭重地命令:「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東西!」
嘖,他到底還是小看了這隻白毛雞。
遵守命令對一身反骨的風涅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路明遙的動作已經很快了,閃身就來到風涅面前想把東西搶回,並企圖再次對他施行之前的壓制。奈何東西就在風涅手上,再快也快不過他把它打開並取出裡面的紅線。
路明遙用力抓住了風涅的手腕,剛想把纏繞在他指間的紅線奪回,可那條線卻在被他觸碰前化作一道淺淺的金色靈光消失了。
天上的陰雲突然響起了滾滾雷聲,金光消失的瞬間風涅也是一怔,旋即倆人在同一時間聽見了心臟猛然重重一跳的重響,不約而同地抬手捂了捂。
風涅皺著眉頭,朝路明遙問:「你做了什麼事?」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路明遙早預料到他會有此舉動,故意設下陷阱讓他偷走了錦囊,再反過來對付他。可是他問完話後見到路明遙的臉色比他還難看,心中的猜測又變得有些猶豫。
路明遙袖子底下的拳頭握得指節發白,沉著臉對風涅一字一字道:「你倒不如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
「那是上仙界發下來的紅線,讓我娶親用的。」路明遙已經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還是不難聽出裡面的咬牙切齒。
他心裡應該要有很多火氣,可大概是這烏龍實在鬧得有點大,惹得他連脾氣都不知道該怎麼發了。
因為風涅的反應,明顯比他本人還要難以接受。
這是理所當然的,先不提路明遙是個男人,何況還是風涅最為憎惡的仙道人士。
他怎麼能夠接受要與對方結為道侶的事?
「把它解了。」風涅眼神冰冷地直視著路明遙,說話的語氣,顯然沒將路明遙這宮主放在眼裡。
路明遙看著處於爆發邊緣的白鳳凰,不知緣何心中的鬱悶忽然散了些許。
他淡聲回道:「如果那麼容易就能解,我還需要著急?」
話剛落下,倆人耳邊就傳來一道飄渺的聲音——
天契已立,永結同心。
風涅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陰沉和可怕兩個詞來形容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逝,周圍的聲音全都被隔絕在遲遲無法回過神的震驚之外。相顧無言的兩個人,此時心裡意外的默契地冒出了相似想法。
——就不應該打開那個錦囊。
——就該把錦囊收進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