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今天的蔣銳似乎格外難伺候。
大熊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蔣銳。
嚴謹一點,是特別特別特別難伺候。
蔣銳今天話特別少。單從他身上大熊愣是看不出來什麼,平時的蔣銳經常就是一副無聊的樣子,似乎什麼進不了他眼裡。
但他還是第一次見蔣銳無聊成今天這副模樣。簡直是……
一潭死水。
「對了,實在悶得慌的話,跑山去啊。」大熊盡力活躍氣氛,說:「大E哥他們都在。」
蔣銳沒什麼反應。大熊只得又問這大爺一遍:「跑山,去不去?」
就見蔣銳仰頭喝完了手裡的水,一隻手把空易拉罐捏癟了。
「……走。」蔣銳終於肯開口了。
大熊鬆了口氣。
自己一人在家的溫明這一等就等到晚飯的點都過了。
雖然心裡清楚今天大概是不用做蔣銳的那份飯了,但是先前站在電飯煲前,溫明還是忍不住放了他們兩人份的大米。
沒了一頭在眼前晃來晃去的龐大傢伙,他的小家竟乍然之間還空曠了許多。
溫明獨自坐在擺好菜的飯桌前,一個人先開飯了。
不得不一個人吃這一桌註定吃不完的菜,溫明一邊動筷子一邊嘀嘀咕咕地念叨蔣銳:「傻子。」
之前他還真相信世上有什麼聽話密碼呢。到頭來這種的……這種事情,即使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以後也起不了作用。
用那種方式讓蔣銳聽話,溫明每說一次都感覺自己在欺騙感情。
再說了,怎麼會有人這麼在意他啊。
溫明沒吃兩口,他放下了碗筷,又對著一桌菜低低地念了一遍。
「傻子。」
夜來風冷。開闊的場地上是此起彼伏互相叫囂的機車聲浪,頭頂是一盞亮如白晝的大功率泛光燈。這裡是有車隊常駐的賽場,車手們的頭盔反光灼灼,非常亮眼。
山腳下開了一家十分應景的藤原豆腐店,並不真的賣豆腐,就是一個大本營的據點而已。
大熊和蔣銳平時沒事幹就喜歡來這溜一圈。但這裡車手眾多,他們在這只能算是業餘的。
特別是大E哥,這人以前也是在專業賽場上打過滾過的,是他們這裡跑山的前輩了。
大熊在豆腐店門口坐著,瞧見大E朝這邊走過來了,便喊了他一聲。
這大哥應了,站在他身邊用防風火機點菸,順口問了句:「你也跑一圈不?」
大熊搖頭晃腦的,手裡正捧一杯奶茶喝:「不了,我今晚上吃撐了,跑不動。」
大E視線落在不遠處,蔣銳正在熱車的身影上。
「他受什麼刺激了?」他用下巴指指不遠處的蔣銳。
大熊莫名其妙:「受刺激?沒有吧。他就是今天特別無聊。」
大E哥叼著煙,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哦,那這小子今天是來刷圈速的。」
「怎麼回事啊?」大熊不明所以地問。
「沒,」大E哥看著遠處的起跑線,目露笑意:「我倒是看他一副失戀的樣子。」
聽聽他說的這話,大熊簡直了,一臉的不敢苟同。蔣銳其人,沒有失戀,只有喪偶。
大E:「不過這小子今晚總算有幹勁多了,這才有點玩賽車的樣子嘛。」
摩托賽車別稱貼地飛行死亡賽,外行人口中的「華佗看了直搖頭,閻王來了都說牛」。
這是平均一公里損耗四個車手的玩命遊戲。典型的人在前面飛魂在後面追。即使有攝影師也只能趴在較遠處地面或者躲進樹叢里拍攝,根本無法靠近。
站在場邊觀戰時,耳邊聽著一聲漫長嘶鳴的引擎聲由遠至近,那一刻只能清晰感覺到腎上腺素自腳底瞬間被吊到頭頂水平的靈魂高潮。
他聽著蔣銳擰油門的聲音,滿意道:「喲。剛上來就整這麼帶勁。」
「人家都說一旋橫,二旋擰,三旋打架不要命。」
「蔣銳是個活例子。我之前就看這小子有潛力。他這種人,不跑賽車才可惜了。」
大熊只看著蔣銳身上那套越發顯得人身高腿長的酷炫賽車服,嫉妒地點了點頭。
但是不知為啥他心裡還是越來越沒底,開賽之前大熊朝著起點線上的蔣銳喊:「大哥!安全第一啊!小溫老師還在等你啊!」
他不說這話還好。蔣銳機車的聲音轟得更不要命了。
起跑線附近爭先恐後的引擎轟炸聲聽得人腎上腺素直飈。
真實的摩托賽事速度到底有多快呢,選手在賽道跑過時,觀眾的肉眼盡全力也只能捕捉到一抹殘影,令人血脈賁張的引擎聲和破風聲碾壓著耳膜飛掠過,選手極速駛過之後能給原地能帶起長達十秒的一陣車後勁風。
如此無上的快感是堪稱恐怖的,留在原地的觀眾好長時間都只能體會到恍若絕頂高潮過後的極盡的空虛感。
所以才會有前赴後繼的一批批機車yin君子。
隨著棋盤格旗的揮下,激烈的比賽在陣陣喝彩聲中開始。
這裡一沒交警二沒監控,賽車駛出前面一條直道之後起點等待的人就看不到後續比賽畫面了,只能靠人肉播報。
大熊只聽旁邊大E哥朝對講機問了句:「前面怎麼了?」
斷斷續續的人聲夾雜著電流聲,什麼有用信息都聽不清,能判斷出的就是對面一片兵荒馬亂。直到機器里傳出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