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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璽沉默良久,緩緩道:「……對不起。」
遲淼噗嗤一下笑了:「你這麼沉重幹嘛?我就是隨便跟你閒聊一下,說說自己的故事,然後我們聊著聊著就熟悉起來了,這不是很正常嘛?」
「哦。」季璽說,他的樣子好像在非常努力地適應這種社交模式。
「所以跟我說說你吧。」遲淼閃著眼睛問,「你小時候有經歷過什麼有趣的事嗎?」
季璽覺得他應該對自己的答案抱有莫大的期待,於是他苦思冥想了很久:「我有一個……朋友。」
他頓了頓,還是仿照遲淼的思考方式用了「朋友」這個詞。
「她是個跟我一樣大的女性,我父母不允許我接觸別人,只有她可以和我玩。」
「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去城裡的動物館,那裡養著很多末日以前才存在的生物,比如一種養在水裡叫海馬的魚,你可以隔著玻璃看它們。但是那天玻璃突然破掉了,然後我們就都掉進了水裡,水很咸,但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怕,還教我怎麼在水裡呼吸。你知道怎麼在水裡呼吸麼?」
遲淼茫然地搖了搖頭,像是完全不明白季璽在說什麼。
「總之就是挺好玩的。」季璽道,「這應該就是我小時候比較有趣的經歷了。」
「好吧。」遲淼說,「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不怎麼會聊天了。」
「這個……呃……女孩子,為什麼你只能和她一起玩啊?你父母不允許你交朋友嗎?」
「因為他們說我長大以後只會和她生活在一起,他們說那叫結婚。」季璽道,「後來因為我家裡出了一些變故,我才會來這裡,否則我應該已經跟她結婚了。」
遲淼目瞪口呆地看著季璽,眼神中充斥著「你們城裡人真會玩」的驚嘆之情。
而在季璽身後,他看到炎一恰巧出現在那裡,完完整整地聽到了季璽剛才說的話。
第9章 那你愛她嗎?
他們一共帶了三頂帳篷,炎一和季璽睡一頂,茅黑和遲淼共用一頂,炎三自己睡一頂。
山裡的夜晚總是不大太平的,畸變人和各種野獸都有可能出沒,炎一在帳篷周圍噴灑了一種氣味驅隔劑,科研所發明,可以隱藏人類在此駐紮的氣息,避免睡著以後被畸變人和其他危險動物攻擊。
布置完一切後,他們就各自回了帳篷,炎一把軍大衣脫下來蓋在季璽身上,自己打著手電躺在角落,在狹小的帳篷里與季璽隔了半個人的距離。
「你要睡覺了嗎?」季璽問。
「嗯。」炎一答,「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季璽「哦」了一聲,地上很冷,他裹緊了軍大衣,翻了個身,試圖入睡。
過了一會兒,炎一忽然出了聲,打破了黑暗中令空氣凝固的寂靜:「那天我遇見你的時候,你穿得很正式,胸口戴了一支玫瑰,是因為你要結婚了麼?」
「是。」季璽說,「那天本來是我的婚禮,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炎一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喜歡她嗎?」
「誰?」
「那個和你一起長大的女孩子,你的……未婚妻。」
季璽疑惑地眨了眨眼。
「喜歡啊。」他理所當然地說,「我們兩家的關係一直不錯,我為什麼不喜歡她?」
炎一梗了一下:「那你愛她嗎?」
季璽沉默了片刻,不解道:「愛?什麼是愛?」
炎一頓了頓,艱難地尋找詞語來解釋:「愛就是……人只有愛對方,才會想和他共度一生的。」
「這樣嗎。」季璽輕聲說。
一句似是而非像是疑問也像是陳述的句子飄蕩在寒冷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就到達了任務指示的那座山,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在選擇在山腳下先安頓一晚。
皓月當空,其他人都已經各自回帳篷了,只有季璽和炎一還坐在外頭,秋季山裡的夜晚已經染上了透骨的涼意,兩個人圍著一團噼里啪啦燒著的火堆。
這一天對他來說實在是酷刑,季璽渾身酸疼,一張臉曬得微紅,在人前不說,這會兒卻鬧著要炎一給他捏腿。
炎一讓他半靠在自己懷裡,手上力道不輕不重地給他把酸痛的地方一一按過來。
從季璽的角度能夠看到炎一半張臉,男人的側臉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英俊,他的眉骨和鼻骨長得格外好,是那種非常標準的優越弧度,整個人就像一個從肖像畫裡遺落下來的剪影。
照理說從事僱傭兵這種職業,在死人堆中摸爬滾打的人身上總會帶有一種殺氣,面相也多半會顯得過分凌厲,但這在炎一身上卻無處可尋。
他有有種違和而融洽的氣質,季璽想,那應該是源自於他在如此境遇下依舊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善良、熱忱和天真。
是的,他的確在自己的腦中運用了「奇怪」這個詞,季璽認為這再貼切不過了,他甚至不認為這是正常的。
「好點了麼?」炎一問。
「嗯。」
「你明天……」炎一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還想跟我們一起上山嗎?」
「為什麼不?」季璽轉過頭,他敏感地捕捉到了炎一的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跟你們一起去?」
炎一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承認了。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又要跟我急眼。」炎一道,「我之前不讓你來,你還是非要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