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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我自己洗吧。」炎一說,「沒什麼不方便的。」
「不行。」季璽堅持道,「你都替我洗了,我也要幫你。」
「好吧。」炎一從善如流地坐到板凳上,配合地閉上眼。
季璽像模像樣地托住他的腦袋,動作緩慢小心地用熱水潤濕,然後打上泡沫搓洗。
他從上俯下盯著男人垂下的睫毛,視線從上髮際一路滑下,直到落在男人緊閉的嘴唇和凸起的喉結上。
季璽不由自主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所幸炎一閉著眼,看不見。
他手指穿過髮絲輕輕地按著男人的頭皮上,用手掌描摹形狀。
「……好了。」季璽低聲說,「起來吧。」
炎一睜開眼,季璽卻沒有退後,仍保持著自上往下注視著他的姿勢,兩個人的視線完全交錯。
炎一的眼瞳和季璽自己的完全不同,是非常純正的黑色,他的眼神很亮,透著無比清澈的光,季璽看進他的雙眼裡,心裡突然冒出一個無比貼切的形容——
像被月色親吻過的銀河。
兩個人的目光短暫交匯了一刻,季璽把毛巾扔在他的臉上,遮住了那雙眼睛。
接下來就是剃頭了。
板寸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拿著剃刀全部平推一遍就行,關鍵是季璽下手得穩住。
他很認真地扶住炎一的後腦,半蹲在炎一身後,從後脖的位置開始,一點點往上小心翼翼地剃。
因為怕下手沒輕沒重割傷炎一,季璽幾乎是屏住呼吸的,強迫自己暫時把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扔到一邊,剃完後半個腦袋,季璽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髮型令炎一的頭型也完整地暴露出來,他的後腦勺很飽滿,形狀圓潤。
在發間靠近頭頂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淺褐色傷疤,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季璽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炎一。」他問,「你後腦勺怎麼有條疤?」
「嗯?」炎一一臉茫然,「是嗎?」
「是啊。」季璽的指尖沿著疤痕的位置來回移動,「還挺長的,大概這麼寬,感覺時間挺久了,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嗎?」
「可能是哪次磕到了吧。」炎一無所謂地說,「以前經常磕磕碰碰的,哪次留下的我都完全沒印象了。」
「你怎麼連自己哪裡受傷都不記得了呢?」季璽仍摸著那條疤,也是是出於什麼奇怪的衝動,或者下意識的本能,他做出了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舉動。
季璽環著炎一的腦袋,從半蹲的姿勢站起來,俯下身,雙唇輕輕地在那條疤痕上碰了一下。
從炎一的角度,他只能從鏡子裡看見季璽湊近過來,自己的腦後滑過一絲溫熱柔軟的觸感,宛如被一片隨風飄散的花瓣拂過。
他短暫地愣了愣。
季璽很快回過神來,他轉過來走到炎一身前,剛才炎一幫他剪的時候坐在椅子上高度正好,但到了季璽就麻煩了,他坐在椅子上又太低了,站著又太高了,只能不上不下地半彎著腰,十分費勁。
到了前面季璽就只能曲著背,半擰轉腰,變扭地斜過來。
「哎,這姿勢好累。」季璽面露苦惱,忽然靈光一現,他一隻手扶住炎一的肩,自己跨開腿,往炎一大腿上一坐。
炎一差點從板凳上摔下去:「……」
季璽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兩個人的腿上下緊緊貼在一起,滿意道:「這樣就行了。」
炎一抬起手托住季璽的腰,防止他一不小心掉下去。
季璽兩腿分開跨坐在炎一身上,從正面抱住炎一的腦袋,一點一點推動剃刀。
把細碎的毛髮都修理乾淨,男人俊逸的面容完全展露在眼前,朗眉星目。
季璽著實被驚艷了一把。
炎一出奇地適合這個髮型,這完全歸功於男人極為出眾的骨相,每一寸都如同經過精準測算的人體雕塑。
他們離得很近,呼吸交錯,季璽的手捧著炎一的臉,一一撫過男人凸起的眉弓,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用觸覺欣賞這副仿佛由上帝之手親自塑造出來的傑作。
炎一被他弄得有點痒痒的,不由笑了:「幹嘛呢?」
「看你帥,板寸好適合你。」季璽說,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呼出的氣流像小爪子一樣撓在炎一臉上,「別小氣嘛,摸摸還不讓了?」
炎一怔了一下:「……唔。」
空氣突然靜了一下。
「別瞧了,我臉上又沒花。」半晌,炎一訥訥地說,把身上的人推開一點,手上卻沒有怎麼用力,怕季璽摔著,「行了行了,我掃下地。」
季璽鬆開手,從炎一身上起來,退到門邊站著。
他始終注視著男人高大忙碌的背影,眼前再次閃過當年那個穿著白色低領毛衣的男生柔若無骨地趴在他身上勾引自己的情景,炎一英俊低斂的眉目與之交錯,像兩張反覆出現的默片。
他花了一天時間收拾好的心情,終於在這一刻雲清霧散,變得無比清晰。
原來在這方面,我也是無師自通。季璽如是想。
沒錯。他在心底低低地說——
我就是想勾引他。
第二天,季璽準時去「魚哥雜貨」報導。
余承遠早就等在店裡了,吊兒郎當地在店門口抽著煙。
「早。」余承遠朝他打了個招呼,「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