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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根引線,只要點燃那把火,我們就能將一切罪惡,一勞永逸地焚燒乾淨。」
季璽頓了頓:「然後呢?」
「然後……」炎一微微笑了笑,語氣雲淡風輕,「事到臨門一腳,我卻還是下不去手。」
季璽睜大眼,不解地看著他。
「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對的事。」炎一低聲道,「但你不忍心,也沒資格讓其他無辜的生命為你所認為的正道而犧牲。」
「當時常家派人來找我,他們狠極了,對我說,整個基地地底養滿了畸變人,你要是敢動手,咱們大不了同歸於盡,誰也撈不著好。」
「我知道他們害怕了,所以以此來威脅我,比起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人,他們更捨不得自己的權勢地位和金光閃閃的豪宅。」
「可我也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這件事他們可以做,我卻不行。我沒有權力讓這麼多普通人跟著我白白去送死,但他們可以。」
「所以妥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輸了,這就是差別。」
炎一勾起唇角,嘲諷地說:「我收手,大家都能風平浪靜地過下去,誰也不用死。黑暗的過往?真相?剝削和統治?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不去想,只要全部忘記,就能一無所知快樂地活著,不是麼?」
季璽艱澀地道:「所以你……」
「嗯,所以我放棄了。」炎一淡淡地道,「那張和平協議是妥協也是制衡,休戰,我離開,交出兵權。走之前,我其實想過,說不定出去一趟,我能找到一個萬全之策,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完成這一場變革。」
「但那時候,我其實也絲毫沒有頭緒。」
「再後來,我撿到了你,誤打誤撞地又回到了軍隊。」
「季璽。」他認真地道,「你的存在,就是那個最優解。」
季璽眸光閃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可以自豪地說,整個申城基地的這場戰役中,沒有一滴無辜的血為此流淌。
季璽笑了笑:「你知道嗎?在看《殺戮遊戲》那部電影的時候,我真是被你氣壞了。」
炎一挑了挑眉,表示敬受批評。
季璽道:「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一邊聖母地想拯救所有人,一邊又不願意做這個救世主。」
「現在我知道了。」
「你只是以一個凡人的方式,在愛著這個世界。」
「——但沒關係。」季璽微微一笑,「你不想做救世主,我可以。」
回應他的,是炎一拉過少年的衣襟,以唇堵上那張張揚傲慢的嘴。
承認吧。在那個激烈的吻中,他想。
你根本愛極了他目中無人、青澀無知的樣子。
褻瀆神明的感覺可真好啊。
半年後。
遭到破壞的北城基地終於重建完畢了。
說是重建,其實與重新改造也差不多了。
因著中間那座塔被完全炸毀,中央八區也一道被重新打通,從此,這裡與基地其他居民區再無區別,也不再有獨屬於軍隊的特權,所有人都可以隨意進出,不受任何限制。
時隔多年,整個老舊的病木區終於趁此機會一併翻新,普天同慶地通上了網絡。
高塔被摧毀的廢墟原址新建了一座救濟站,專門收容戰亂後無家可歸的居民,還有從前骷髏洞附近早已尋不到父母親屬的幼童,一切資金由基地承擔。
至於現在基地的背後是誰呢?
已經連續幾個月,忙得如同不停轉動的陀螺的白其桓和柳萌表示有話說。
理論上,現在基地最大的管事者,就是他們家老大。
然而,他們老大,又又又又去申城了。
留下一堆爛攤子全讓屬下來收拾。
剛開始北城基地修葺的啟動資金,都是問隔壁申城基地某個有錢得要死的小少爺借的。
反正現在都是一家人嘛,左口袋進右口袋出,倒也沒個所謂。
是的,目前申城和北城的信息系統已經完全連通了,兩邊的數據和點數全部可以共用,智能助手在更新後也能夠通用,基地甚至鼓勵居民兩地流通,促進友好溝通和旅遊消費。
白其桓一邊埋頭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淚,一邊吐槽。
媽的,屬下也是人,也要談戀愛的啊!
此時的申城。
所剩餘的畸變人已經不多,軍隊的職責已經變為日常安保工作,解決鄰里糾紛以及,無聊的巡邏。
但作為新上任的司令官,洛晚意卻閒不住,這不,她又帶了一幫人,出城去清剿野外殘餘的畸變體了。
用她的原話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娛樂活動了。
作為基地第一名也是唯一一名女軍官,季璽給了她莫大的權力。
在長期的壓迫後,所有女性也因此被允許走出家門,與男性平等地參加一切勞動、工作。
原本的婚姻制度也相繼被廢除,按照基地最新出台的規定,在未徵得女性同意的前提下,任何人不得強制對方進行人工受孕,實驗室的相關技術也受到了最嚴格的限制和把控,僅保留了最小的一部分科研需求,其他有關生育的業務全部終止。
常懷和陸鳴貅此時也在申城。
他們倒不是閒著沒事,過來旅遊,真實的原因是,常文濤和陸明月這兩個老賊仍被關在申城的地牢內,於是這兩名「孝子」特意抽了個空,前來探望他們各自的父親。